墨宸“嗯”了一聲，又道：“要去附近吃點東西嗎？還是回去再吃？”

現在快到午飯時間了。

“不了，我要去另一個地方。”墨念搖頭。

墨宸一愣，皺眉問道：“你去哪？”

“去看看邵君清。”墨念說道。

墨宸聞言，眉頭舒展開來，他道：“他么？也好……要我陪你嗎？”

“我一個人去就好。”

墨念說道：“哥哥你先回去吧，等我辦完了事，還有事要告訴你。”

“什么事？”墨宸莫名不安。

“晚點再說。”

墨念道：“走吧。”

說著，她和墨宸來到墓園門口，各自攔了車分開。

很快，墨念抱著從墓園外買的花，到了邵君清的墓前，她忽然看到有個人比她先到了，一頭紅發格外顯眼。

“傅鈴？”墨念有些意外，她沒想到會這么巧遇到傅鈴。

對傅鈴，她其實也沒有什么特別喜歡或討厭的情緒，盡管傅鈴當初那么說她，墨念只當傅鈴是因為悲傷口不擇言，也不會同傅鈴計較，不過她倒不會圣母心地原諒傅鈴。

說錯了話就是說錯了話。

聽到墨念的聲音，傅鈴也是十分意外，她扭頭朝墨念看來：“你怎么……”

時隔兩年，兩人再見到，傅鈴與兩年前的差別并不大，就是形容憔悴了些，墨念的變化倒顯得有些大。

恢復感情后，墨念在意的事情也多了起來，不會像以前那樣只圖方便扎馬尾辮，而是將過肩的中短發披下，一部分用精致的發卡挽起，別在一邊，化了淡妝的容顏更顯精致，比起過去木偶般呆滯的表情，如今她臉上帶著更生動更復雜的神情，更像一個活生生的人。

因為天氣太冷，她穿著白色大衣，更襯她唇紅齒白，但也能看出她寬大衣服下，比起兩年前更削瘦嬌弱的身體。

傅鈴還是第一次看到墨念換造型，一時間呆了呆。

“好久不見。”

墨念先打了招呼，走過去將懷里的花放在邵君清的墓前。

時隔兩年，她才第一次看到邵君清的墓碑，比起兩年前參加邵君清婚禮時，她的心情更為復雜。

對這樣一個與自己關系特殊的朋友，在離開之前特地為自己演奏一曲的朋友，墨念很是感慨。

她總想再聽一次邵君清的演奏，坐在離舞臺最近的觀眾席。

這一次，她或許能從邵君清的曲子里，聽出更多的東西，而不是像那次一樣，只能淡淡說一句“好聽”。

可惜，已經再沒那個機會了。

墨念看著墓碑上邵君清微笑的照片，表情似哭似笑，最終盡數化為無奈。

人們在活著的時候，有無數可能。

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沒了。

“你變得不一樣了。”

忽然，一個聲音響起，拉回墨念的思緒。

墨念看向一旁站起的傅鈴，她“嗯”了一聲，說道：“我做完手術了。”

“手術？”

傅鈴很快反應過來，她又打量了墨念兩眼，“你現在……變成正常人了？”

“我以前也是正常人。”墨念糾正道。

“那種話不是自欺欺人的嗎？”傅鈴說話還是那么帶刺。

墨念沒搭理她。

傅鈴沉默一會后，又道：“是我在自欺欺人。”

墨念一愣，看著傅鈴沒說話。

傅鈴沒看她，而是看著邵君清的墓碑，語氣復雜道：“從以前開始，我就知道你是個正常人，但我一點也不想承認，我覺得你有很多地方很怪異，我無法理解君清為什么會那么看重你，所以我很討厭你——不，不是這樣的。”

“我很嫉妒你。”

傅鈴這才看向墨念，她珉了珉嘴唇，“你這種人，就好像學生時代那些考了九十九分還說自己考差了的人，虛偽極了。”

“我勸你不要跟我找架吵。”墨念淡淡道，“我不會像以前那樣隨你罵的。”

她現在也會生氣。

“我說的難道不對嗎？”

傅鈴卻沒有退讓的意思，“你總說你沒有感情，不理解別人，可我第一次染了頭發的時候，連我爸媽都覺得我過分叛逆，還找邵君清勸我，只有你——”

“你是第一個問我，是不是因為邵君清喜歡紅色，我才染了紅色頭發的。”

傅鈴一直記得，那時候她才十四五歲，父母、老師同學，都因為她的發色覺得她是不良少女學壞了，邵君清也對她這一行為感覺莫名其妙。

直到某天她和墨念在醫院相遇了，墨念那時還沒有偽裝失去感情的事，用著漠然的表情問她：“你染發了？紅色？說起來……邵君清是不是喜歡紅色？”

直到今天，傅鈴都記得她那時候聽到這句話后劇烈跳動的心臟，仿佛被人戳破了小秘密似的慌張，又帶著難以言明的喜悅。

終于有人理解她了嗎？

可她想要的人，不是墨念，而是邵君清！

自那以后，傅鈴就開始討厭墨念，女孩子的心思總是復雜的，她并沒有因為墨念理解自己而跟墨念親近，反倒覺得墨念很討厭，為什么偏偏是墨念看出來了呢？

“我每次想到這件事，都覺得很生氣！”

傅鈴咬著牙說完這話后，又仿佛泄了氣，她緊緊捏著袖子，聲音低沉：“我知道，我只是把對我父母、老師……甚至邵君清的氣，撒到了你的頭上，我一直很嫉妒你，你明明已經很好了，卻總是一副失去了所有的樣子……”

“可你一直是個正常人，所以很讓我來氣。”傅鈴緊緊盯著墨念，“你想和我對罵也好，對打也好，我都奉陪，可我不會改變對你的討厭！”

“那是你的自由。”

墨念聽完傅鈴的話，好似無奈般嘆了口氣：“我也不會為了這種幼稚的理由打罵你，不如說……我倒很感謝你一直把我當成正常人，雖然你到現在才承認。”

“不過，你用言語傷害過我是事實。”

墨念話鋒一轉：“我沒有義務為你的痛苦買單，如果你再像以前那樣針對我，我也會討厭你，反擊你的。”

“真是讓人害怕的威脅。”

傅鈴嘲弄笑了，但又像自嘲。

墨念沒有理會她，轉身就走。

“喂，你不跟他說兩句話嗎？”傅鈴看她走的這么干脆，不禁一愣。

“你不是剛來嗎？”

墨念腳步一頓，扭頭看了她一眼，“我還是下次再說吧。”

說完，墨念就走了。

傅鈴怔怔看著她的背影，眼底帶著不甘心。

“沒有感情的時候已經夠溫柔了……恢復感情后比起以前還要溫柔……”

傅鈴又是嫉妒，又是羨慕，“直說想讓我和君清單獨說話就好了……就是因為你這個樣子，又沒什么自覺，才很討人厭啊……”

其實，她一直知道邵君清看重墨念的理由，正是因為如此，她才嫉妒墨念，因為墨念這不自覺的溫柔，是她永遠都做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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