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辦法。
趙寶萱在地里拔了蘿卜出來:“牛隊長,這叫什么菜?我從來沒見過。”
雞蛋大小,圓的,青皮,看著有點眼熟。
牛堅強:“……就是蘿卜!可以當水果生吃的。”他的動作很熟練,一薅一把出來:“這個比蘋果還有營養,我拿去洗洗給你裝上。”
村長說過了,能吃的東西可以帶走,泥土不可以,物件就更不可以。
這馬上就要送神出村口了,他必定要小心仔細些,不能出半點差錯。
趙寶萱擺手:“不用麻煩了,就這樣。”
她對泥巴如此熱愛,當然不會放過這么難得的機會——本來她并沒有想到這一點,還覺得張無為說去摘菜顯得特別莫名其妙。
在看到小蘿卜上沾的泥巴顏色,她突然想起來自己差點忘了外公的銀蒿,當時他們還討論過說最適合種在縉村呢。
原來張無為的目的就是在菜地里找銀蒿或者類似銀蒿的植物。
牛堅強沒理睬她的阻止,手里提溜著一大把蘿卜葉子往旁邊的水渠走:“在這里洗干凈再帶回去省事,城里的下水道泥沙一多了容易堵。”
理由是如此的充分,趙寶萱竟然無言以對:“……”
她還以為自己想起來要拔幾個蘿卜帶走很機智呢,現在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牛隊長把小蘿卜往水里涮了幾下就洗得干干凈凈。
水渠里的水還沒來得及變渾濁就恢復了清澈。
可見縉村的土壤屬于沙土地。
這樣的土壤種出來的蔬菜瓜果水分多,糖分高。
牛堅強還問:“蘿卜纓子還要嗎?要不要我給揪掉?裝包里不占地方。”
趙寶萱很無奈,泥巴帶不走那就把能帶的都帶走:“這樣就行。
蘿卜葉子可以退燒祛火,帶回去給外公研究一下也好。
牛堅強把蘿卜豆角小瓜都裝了袋子,又趕過去給張無為幫忙:“我拿去洗干凈給你們帶上。”
他看見張無為把連根拔出的青菜都在地上甩過泥土,略略放心。
張無為拍拍手上的土:“我自己去洗,指甲里都是泥。”
就這樣了牛堅強都還不敢有絲毫放松:“這些粗活我來吧,您自己洗洗手。”
他看著張無為在路邊扯了幾顆草沾著水把鞋邊鞋底的泥巴都刮掉洗干凈,總算是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他們在這邊忙活,那邊慕村長帶人送客人的大隊伍過來了——這都是些吃不了兜著走的主,好像他們就是借著考察的目的來白拿的。
趙寶萱坐在車上從后視鏡里看到縉村的影子消失之后,遺憾的嘆息了一聲:“可惜沒能撈點泥巴,老大你干嘛要洗鞋呢?本來你鞋底兒粘的那點泥巴就夠我用的了!”
張無為邊開車邊說:“泥土就是一個人的根,你又不是縉村人,你要是把泥土帶走了,將來你還得回來。”
趙寶萱嗤之以鼻:“嗬,回來當女村長是吧?照你這么說,我是他們村寄養在漁城的孟婆是吧?”
張無為沒有否認:“有這個可能!你一來縉村,整個人就變得不一樣。”
犯迷糊,不認識路,看到任何的景物都露出一副似曾相識的表情,對這里的任何人任何事情都不抗拒。
要說她奇人異相偶然遇到一件兩件無法解釋的事情還能用神奇二字搪塞過去,但是看村里這幾個重要人物,像慕老太爺慕村長,他們的反應就像等了寶萱很久了。
就拿趙寶萱來一次受一次傷的狀況來看,好像每一次受傷都是他們設的局,就是為了讓她受傷,但是又不至于嚴重到危及性命。
拋開接頭認領方式或者喚起記憶的方式太血腥之外,其他的細節越想越指向一個問題——趙寶萱對縉村而言要么是個很重要的人物,要么就是趙寶萱手上有什么寶貝物品是跟縉村有關的。
還有一點引起他懷疑的是,牛堅強他們去漠村那邊做工程,似乎也是為了等趙寶萱在那里出現。
難道說,那個開海味加工廠的鄒老板也跟縉村有關?
“寶萱,你小時候有沒有遇見過什么特別的事?”張無為決定從趙寶萱身上開始追查:“有沒有遇到過給你印象特別深的人?”
趙寶萱道:“有啊,我小時候遇見過道士還有和尚,他們只要看見我就跟我媽說我身后面跟著鬼,要替我做法事驅鬼消災,可我媽不信,非說人家是要訛錢的,還勒令我從此以后不許理睬這些人,說在街上遇到的或者到家里來敲門跟你要錢蓋廟啊觀啊的人,那些都是農閑時候沒事看出來混點兒零花錢的,并不是真正的出家人,讓我別信。”
“那你呢?信嗎?”
“信!因為我一眼就能分辨出誰是真的,誰是假的。”
“你怎么分辨的?”
“很簡單,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夢見過就是真的,沒夢見過就是假的!”
“你看你的表情,你是不相信我嗎?”趙寶萱用手扶著后腦勺:“我剛才是摔了一跤,但我腦子是清醒的,知道我在說什么!”
她根本就還沒來得及想好要怎么把她剛才的奇遇說給張無為聽,結果人家又是先說就贏。
張無為淡淡的唔了一聲:“繼續。”
“……哦!”趙寶萱覺得自己像個可控復讀機,人家想讓她說哪段她就說哪段:“我以前沒來過縉村,就是跟你一起來的那一次,在這之前我就是聽說過,但是從來沒在意過,要是知道青春有這么好玩兒,我早就來了。”
張無為不太相信:“你從小就不害怕嗎?”
他以為她的膽子大是因為學過考古,但是也對她的粗枝大葉感到心驚,少看一眼都怕她出事。
趙寶萱想了想:“從小就沒怕過,我在幼兒園的時候聽小朋友講鬼故事,講到后來他把自己都嚇哭了,我還在那催著他是問后來怎么了。”
那個自己嚇哭了的小伙伴后來再也不肯跟她講鬼故事,吃飯不跟她挨在一起,還跟老師申請把床位給換了。
“那你說的做夢是怎么回事?是之前……小心!”路邊沖出來一只小動物,張無為踩了個急剎車:“好像是只野貓。”
幸好回去漁城的路他們不用帶路,走在車隊的最尾。
張無為打開車門跳下車,看到一只黑色的野貓從他們車輪底下穿過,直接跑到了路邊的麥田里不見了。
趙寶萱緊張的問他:“是什么?撞到沒有?”
張無為彎腰,伸手在車子前保險杠的一端摸了摸:“蹭了一下,想跟它賠償也賠不了啊,跑了!”
黑貓為妖,一旦遇到就會有非同小可的事情發生,應驗的還特別快。
趙寶萱說道:“撞的嚴重不嚴重啊?小貓又不懂交通法,跑的這么快,肯定是順著慣性給沖過去的,到旁邊找找,如果能找到就把它帶回去。”
“你想養貓啊?”
“不想養,不是要負責任嗎?”
張無為似笑非笑的眼神橫過來:“你先把你自己養好了再說吧。”
他跳上車,繼續往前開,把剛才的這個小插曲給拋到了身后,接著問剛才沒有問完的問題:“那你對縉村的感覺是不是和老韓家印象一樣?”
趙寶萱連連點頭:“不太一樣,但是感覺差不多,老韓家里我從來沒去過,也沒夢見過,就是突然看見那個大門的時候覺得很熟悉,就跑進去看,然后才發現好像在夢里見過,但是我回家翻了我的那些筆記本,并沒有什么記錄說明我去過老韓他們家那樣的大宅子。”
進了老韓家的大門,她就不停的流眼淚,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今天的就像昨天才離開。
在縉村又是另外一個感覺,她想靠近又害怕靠近,而人家不給她靠近,還處處撒下釣鉤。
最郁悶的是,在去縉村之前和之后,她都沒有夢到過再跟縉村相關的人和事。
張無為似乎聽出了重點:“那今天呢?你怎么會在三塗那里暈倒?你是怎么走過去的?”
他在那里釣魚,過了10分鐘之后還不見趙寶萱出來,他就知道肯定出事兒了,連忙讓牛堅強給他帶路去找趙寶萱。
牛堅強就帶著他在老宅子那里七繞八繞的找了好多戶人家,在人家門口喊趙寶萱的名字,最后一路找到了三塗那邊。
他感覺就憑趙寶萱的認路能力,得有個村里人親自帶路才能走到那里。
當他看到趙寶萱躺在地上的時候還著實嚇了一大跳——幸好趙寶萱的傷沒有大礙,幸好他來得及時,趙寶萱還沒有進到三塗門的里面去。
趙寶萱眨眨眼睛:“我要是說我白天夢游,你信嗎?”
張無為毫不猶豫的回答:“你說什么我都信。”
只有這樣無條件的信任,才有可能讓趙寶萱保持感覺繼續講下去。
趙寶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決心似的說道:“我本來只是想去那邊轉一圈就回來找你的,誰知過去之后,我覺得好像回到了我自己老家一樣,哪個門是誰家,里面是誰住著,我全都一清二楚,而且特別奇怪的是我還沒有走到大門前面往里看,我就已經什么都知道了。
后來我就覺得有個人在喊我,雖然我一點聲音都沒聽見,但是我就是順著她的聲音一路走過去的,我知道她在那兒等了我好久了。”
沉默了片刻之后,趙寶萱反過來問:“老大,你相信人有前世今生的嗎?”
張無為搖搖頭:“只聽說過,從來沒見過。”
像古埃及人,在1000多年前就通過各種方法來保持高貴的靈魂重新綻放。
中國的鬼故事,在他看來就是賦予了神和鬼能力的民間傳說。
趙寶萱指著自己:“我覺得我要么是在縉村出生的,要么就干脆是縉村人的后代。”
抱養就抱養吧,養育之恩跟天一樣大,她無所謂了。
如果不是張無為及時的出現,可能她就爬進那扇門里不出來了。
這個突然出現的想法把她自己嚇了一跳。
張無為問:“你還沒說完你為什么哭。”
趙寶萱回想夢境,心口發堵,眼睛發脹,鼻子發酸,淚水不經意的盈滿了眼眶:“那里好像有一個人,我不知道是該喊她師傅還是喊媽媽,反正就是特別想去見她。”
可惜緣分太淺,還沒見著人,自己就摔暈了。
“你之前沒有夢見過她?”
“還沒。”
“那你之后還會再夢見?”
“是啊!”
“你是怎么做到的?”
“這都多虧了你哦!”
張無為好奇:“跟我有什么關系?”
趙寶萱笑嘻嘻的伸出一只手,讓張無為來聞自己的手腕:“香不香?有沒有聞到熟悉的味道?”
她就憑著這個香味兒做過清明夢。
后來又憑著這個香味兒,把遇見張無為的事寫出來了一部續集——她不但記錄了夢境,還用錄像機拍攝了一些小視頻——她要看自己睡著之后做夢和不做夢的樣子有什么區別?還要看自己沒睡著和睡著了的區別在哪里。
張無為輕輕用鼻子呼了一下氣:“嗯。”
趙寶萱故作遺憾道:“如果不是聞到這個味道,我可能還趴在地上做夢了。我夢見了孟婆,還夢見了王母娘娘,還夢見了天兵天將幫我踢下凡間。哎,想不到本人曾經還是天上的仙女來著!”
張無為瞥了她一眼:“……”怪我咯!
趙寶萱及時的想起來自己正在說什么,不用張無為提醒,就趕緊接著說:“我在夢里呢是一個在孟婆身邊打雜的小丫鬟,是因為犯了錯才被懲罰投胎的。”突然間她又想起一件事來,大力的拍了一下張無為的胳膊:“老大,這回你猜我夢到誰了?我夢見你啦哈哈!”
剛哈哈了兩聲,她就覺得自己好像是笑錯了,因為在夢里讓她犯錯的那個魂魄,在新的生死簿上已經登記在冊,她沒有看到全名,但是看到了個張字。
“你現在才夢到我嗎?”張無為似乎有點意外。
趙寶萱才是真正的意外:“你是說,你知道我以前就夢見過你?”
(稍后改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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