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回去吃，既能飽了口福，又能省些銀錢，豈非兩其美？

更重要的是，今日這晌午飯，他是奴仆，下人的身份上不得桌子，這飯菜是一口沒有嘗到，現下這么多的剩菜，打包回去若是一頓不吃也壞了，曹永春必定會分給他許多來吃的。

他也能嘗嘗這十數兩銀子一道的菜肴，滋味是何其的美妙。

許杰自認為自己的做法，合情合理，占盡了便宜卻又為曹永春做盡了打算，曹永春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拒絕的，還要說他懂得節約操持，對他的印象應該也能好上一些。

不曾想曹永春聽到許杰的話，并未有多少喜色，反而是擰起了眉。

“是曹記管不起你吃喝了，還是我窮的連飯都吃不起了，需要你打包這些殘羹冷炙回去，對付一下晚飯？”

曹永春沒好氣的喝了一通。

許杰聞言，頓時一愣。

隨后解釋道：“這許多菜都沒動上幾筷子，擱在這里著實可惜的緊，我也是覺得放在這里實屬浪費，便想著……”

“且咱們客棧里頭做的菜，也沒有這里做的好吃不是？我就尋思著，若是能帶了回去當晚飯，也是既好吃又省銀子的，兩其美嘛。”

兩其美個頭！

方才那文興發可是說了的，他最是討厭那斤斤計較之人，覺得上不得臺面，這會子文興發還不曾走遠的，若是瞧見了他不是什么闊綽生意人，而是連這剩菜剩飯都要打包回去熱熱吃的，必定對他會十分不喜。

認為他是一個連這點子小錢都要計較的小氣之人，更認為他根本就是個窮鬼，不是底子殷實的客商，說不定也會因此而放棄了和他先前說好的這茶葉生意。

“你這小子，素日里瞧著也算是個精明的，這會子卻是個糊涂貨，簡直是不堪大用！”曹永春喝道。

許杰越發的有些糊涂起來，在思索了許久之后才明白過來，這曹永春應該是顧及文興發的看法，所以不想打包這飯菜。

“老爺，我曉得你的意思，只是這文掌柜已經走遠了，想來也是不會回來的，再者說了，即便是瞧見了也沒什么，他們也不會認定這打包菜的事就是老爺你的意思，也不會認定是你要吃這些菜。”

“他們頂多就是覺得是我這個下人貪嘴，帶了回去而已，而老爺不過是恩賞下人罷了，老爺是不必放在心上的。”

“而且……”

許杰頓了一頓，大著膽子道：“老爺，說句不中聽的話，我總覺得這文掌柜也不是那么可靠的人，這生意別出什么岔子。”

“要咱們茶葉要的這么痛快，還要要雙倍的茶葉，怎么都覺得過于財大氣粗了一些。”

“且咱們托裴福尋找這能夠買下咱們茶葉商人的事，這是多大一樁事，可裴福不過短短幾日便尋來了這么大的一個客商，這天大的好事，平白這般落在咱們的頭上，總覺得有些奇怪的很……”

“你這話便是說我根本沒有福氣能接下這么大的一筆生意？”

曹永春對許杰的話有些不滿：“你這小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先前吃里扒外，中飽私囊的事，你做也就做了，我也不與你追究太多，可這會子好不容易要做一樁大買賣，你卻說我根本沒這個運氣？”

“你吃著曹家的飯，卻根本不記得曹家的好，心里頭還總是盼著曹家賠錢做不成生意，究竟是何道理？”

“這般想的話，對你究竟有什么好處？”

“老爺，我……”許杰頓時滿腹的委屈。

他說的不過就是實話罷了，這么大的一個客商，顯然平日里也是走南闖北做過許多生意，見識過許多場面的，那必定也會是個絕對的人精。

這般精明的一個人，論理說，自然會去打聽一下裴記茶行的價格，再對比了曹永春這邊的價格，且將整件事情打聽的清清楚楚才會做下這筆生意的。

總之，以裴福的一面之詞，只報個高價來糊弄，再說出曹永春這邊的低價，以求來促使這筆買賣的成交，怎么都覺得過于簡單了些。

還有文興發的那個要加上一倍貨的舉動，也是有些奇怪。

這批貨價錢即便是沒有被識破，在正常人眼中應該也是曉得，這是賤賣的一批貨，屬于可遇而不可求的，這種原本就是碰運氣的事情，怎會張口就讓旁人再多加一倍的貨呢？

在裴記茶行高價買了茶葉，再低價的賣給你，哪個人腦子會這般的有坑，要求對方這么做？

總之，許杰覺得，這里頭問題頗多，需得小心謹慎為妙。

原本這些話，是想著回到了客棧之后，他慢慢的說給曹永春，一點一點的分析，讓曹永春知曉此事并不算簡單，需得小心為上。

但趕在這個節骨眼上了，許杰卻也覺得這些話非說不可了，哪怕是當著許多人的面。

但曹永春看許杰那個委屈模樣，登時想起了前兩日他提議找裴記茶行伙計時的那副委屈模樣了。

這哪里是因為被冤枉了而委屈，分明就是被說中了心思，這心里頭沒了底氣，有些慌張，所以這才用了所謂的委屈來掩飾。

曹永春頓時有些煩悶。

旁人家中養的下人也好，伙計也罷，不說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那也是忠心耿耿，做事向來沒有二話的。

偏生自己家養的這些個東西，總是見不得你好。

“行了，你別說了，一句話都別說！”

曹永春喝道：“若是還想保了你的性命，往后還想在曹記茶行做活，這會子就閉上你的狗嘴！”

“倘若再讓我聽到你在我跟前說道文掌柜的不是，說道這樁生意的不妥，我打斷你的腿！”

許杰震驚之余，更多的是害怕。

曹永春心眼小，氣量窄，又生性多疑，且十分的執拗，他既是這么說出口了，便必定是要做到的。

許杰再不敢說上半句的話，也不敢再提打包飯菜的事，只是閉了嘴，默默低了頭：“小的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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