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表哥的車消失在路的拐角,錢小嫻推起母親的輪椅:“媽,我推你到廣場上轉轉?”
“不想去。”
每天晚上八點到十點,村里廣場上是一天最熱鬧的時候,大人孩子聚在那里,有跳廣場舞的,有在健身器材上鍛煉的,也有打籃球打羽毛球的。
廣場的各個角落,都是人頭攢動。
舞曲的伴奏,孩子們笑聲,回蕩在夜色中,錢母卻不喜歡這樣的氛圍,自從癱瘓在輪椅上,她很少去熱鬧的地方。
“那我推你到別的地方走走。”
錢小嫻抬頭望望星空,她突然想起昨夜,她和高鑒在夜色中類似散步的散步。
昨晚上,兩個人幾乎沒說幾句話。
有幾次,錢小嫻發覺高鑒要說些什么,都被她加快步伐給打住,昨晚上,他的確心事重重的。
“今晚上客人不回來嗎?”
錢母發現錢小嫻神不守舍的,也不像以前風風火火的干著各種計劃中的事情,今晚上,她像有什么心事。
“咳咳——”
胖嬸院子傳出兩聲干咳的聲音。
錢小嫻如臨大敵一般,推起母親的輪椅走進院子,然后插好大門。
“噓——六嬸在院子里呢。”
“在就在吧,你跑啥。”
錢小嫻以為,母親并不知道劉帥的事情已經黃了。
“她聊起來沒完沒了的,我都累了,睡覺去。”
“那個……”
錢母欲言又止,錢小嫻這才發現,母親今天也不正常,下午她幫著自己摘菜,也是心不在焉的,也不怎么說話,而且,不時地向門口張望
還不時地拿出手機翻看微信,似乎在瞪著誰的消息。
“啥事啊?說吧。”
“就是……你胖嬸說……那個……”
“啊,你是說劉帥的事吧,胖嬸和我說了。”
錢小嫻不想再瞞著了,其實,胖嬸多余,有啥大不了的,對方不愿意就不愿意唄,這有什么呀?誰還沒個選擇的權利?
“媽,以后胖嬸再說這事,你干脆直接拒絕吧。”
“為啥呀?”
“我不找對象。”
錢小嫻撅著嘴說:“一會兒,我就把以前的高中課本找出來,從今天開始,我每天晚上復習,等你病好了,我就去考大學。”
“啊,你都多大了又抽啥風了?”
“我從網上看到,好多幾十歲的人還考大學呢。”
“你得上班,還得做盒飯,還得碼字,你還要復習?”
錢母搖搖頭說:“哎,這么拼命干啥呀,還是認命吧。”
“不,我不認命,我要拼命。”
“哎……”錢母又嘆了一口氣說:“我和你說個事。就是咱家偏房出租的事情。”
錢小嫻家的院子,正中是三間正房。
前院的東面是30平米偏房,房子雖然不大,但是有獨立的衛生間和廚房,雖然沒有客廳,但是臥室較大。
前幾天,胖嬸在門口待著,一個自稱老王的男人,問她家有沒有可以出租的房子。
胖嬸就給推薦了錢小嫻家的房子,村里樓房的租金是八千元,胖嬸和對方要了一萬,沒想到對方爽快的答應了。
原來,這個老王以前一直在村里租著一套樓房,夏天的時候,他和女兒一家就會來這里住上一段時間,因為住習慣了,老王干脆冬天也想住在這里。
因為今年夏天,女婿的父母也來避暑,在一個八十多平米的樓上,實在不方便,老王就琢磨著租個有院子的平房。
他沒想到,在這里平房比樓房還稀缺,看了錢小嫻家的小偏房,他沒有討價還價,一口就答應了。
因為這幾天女婿帶著父母去上海了,老王就沒有著急搬過來,不過,每天他都會過來收拾一下,只是錢小嫻從沒遇到。
其實,錢小嫻也不反對房子出租,因為,自己家的那偏房能租到一萬元,還真不少。
之后,母親后面支支吾吾說出的原委,讓她也不淡定了。
“啊?你要和他結婚?”
這事,又是胖嬸給張羅的,她是這樣對錢母說的:“閨女眼瞅著這么大了,你不能耽誤她的前程啊,你說,現在是這個世道,有的男方也開始在意女方的家庭條件了,你說,要是因為你,耽誤了孩子的一生,你說,你心里舒坦嗎?誰活著不是為了孩子?”
“有個人照顧你,小嫻也可以去外面闖闖,長點見識,一天天的守著你,現在的女人啊,要想在婆家有地位,那么娘家有錢有地位,要不就是自己有本事,前兩者咱家小嫻兒沒有,但是,本事都是練出來的。”
“再說了,現在的人都不喜歡單親家庭,楊紅說,單親家庭的孩子性格容易出問題,雖然,咱家小嫻性格倒是很好,可是,不了解的以為就是單親家庭,沒爸爸的孩子,你找個后老頭,好歹有個正常的家了,小嫻也解放了,為了孩子,你考慮考慮吧。”
錢母真的就答應看看。胖嬸說,老王早就關注錢母了,所以,兩個人很順利。
老王去年退休了,城里的人保養得好,看上去也就50歲,不過長不過長的真不咋地,胖嬸說:“都這歲數,你就別挑長相了,對你好,對你孩子好就行。”
老王很早就沒了老伴,唯一的女兒在外地工作,只有暑假的時候才能過來看看老王。
老王之所以沒有嫌棄錢母癱瘓,實在是錢母才45歲,對于他來說,那可是年輕貌美,坐輪椅怎么了,反正自己會做飯,再就是老王也喜歡錢小嫻家清凈的環境。
錢母常年不出屋子,皮膚也白了,白頭發染成栗紅色的,因為底子好,那也是風韻猶存。
兩個人悄悄處了幾天,錢母覺得,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在一起,怕被村里人笑話,她才主動要和老王登記扯證。
對方的女兒似乎并不贊成,幾次交涉,昨天,老王終于決定和錢母登記了。
老王上午說回家拿戶口本,可是一直沒回來。
錢母征求錢小嫻的意見。
錢小嫻心里不愿意,但是沒說,自己和母親兩個人挺好的,可是轉念一想,自己太忙,沒有更多的時間好好照顧母親。
她覺得自己給不了母親幸福了,也不能給她治病了,因為,她要還80萬的債,要還好多年好多年的。
錢小嫻問了一句:“他沒回來,也沒給你打電話嗎?”
母親嘆了一口氣說:“誰知道,就中午來了一個電話,說有點事要辦,到現在也沒個電話。”
“你沒打電話問問?”
“不打。能處處,不處拉倒。”
可是,說好了今天去登記,這又被放鴿子了。
錢小嫻也不好再說什么,就是嘛,地球沒了誰都一樣轉。
她打開電視和母親看了一會兒,母親哈欠連天的,似乎沒心思看電視。
錢小嫻說:“早點睡吧,萬一明天王伯伯來了去登記,還得拍證件照呢。”
“你說,我穿啥衣服呢?”
錢小嫻沒想到,她隨便的一句話,母親卻像打了雞血一樣,她也奇怪,因為父親的原因,母親一直敵視男人的,怎么突然像變了一個人,連說話的口氣都柔柔的。
“我記得你本命年那件紅襯衣挺好。”錢小嫻想了想又說:“哎呀,那襯衣好幾年了,明天我去給你買一件新的。”
“買啥呀,還不一定的事情呢,哎,這人真是的,去還是不去,給個回話呀。”
錢母嘆了一口氣,用遙控器關了電視。
“我也睡了。”
錢小嫻幫母親安置好,她才疲憊不堪的回到自己的房間,她仰臥在床上,又把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情給過了一遍。
周晗的話,高母的話,高鑒的話,都像刀子一樣。
躺了一會兒,錢小嫻神經一樣,突然坐起來。
她從床底下找出高中的課本,數學,語文,英語,歷史,地理,又找出各種試題,那些試題有些做了幾頁,有的還沒有動。
錢小嫻坐在書和試題全部擺放在床上,她拿出課本開始翻看,課本上的字很清晰,可是,她卻感覺隔了一條銀河一樣遙遠,她怎么也沒辦法走進去。
扔了兩年了,語文,地理歷史之類的還行,英語和數學簡直就是天書一樣陌生了。
錢小嫻又仰臥在床上,有些事情,想著容易,做起來是真難啊,學習,必定不像做盒飯,只要有力氣,就是熟能生巧。
可是學習,是要靠腦袋的呀,自己已經荒廢兩年了,她感覺自己腦袋上銹了。
還是做個普通人,就這樣白天干點體力活,晚上刷刷手機,別人能過,為什么我就過不了?
不想這些了,太煩。
于是她拿出手機,打開微信,卻還是不由自主的打開高鑒的頭像。
他的微信是一張側臉的照片,雖然是側臉,五官比例依然精致絕倫。
她想起高鑒的那句:我是老虎嗎?
哎,這么帥,卻是老虎。
而且,這只帥老虎和自己求婚,和他那不就是要與虎同行嗎?
想想也可笑,就是自己膽子大,也該有身像樣的虎皮吧。
虎皮就是讓變得強大吧。
錢小嫻又開始胡思亂想,高鑒是不是恨自己了
自己再次觸動他的舊傷疤,他一定恨自己了,霸王條例就是證據。
不過,這條款剛開始看的時候,覺得很不講道理,可是,仔細斟酌之后,錢小嫻覺得他還是夠意思了。
比如他沒有給自己定還款金額,這樣,自己可以緩一緩,先量力而行少還點。
比如后面的薪水抵扣債款,這還算有良心的,仔細的看了幾遍之后,錢小嫻覺得這條例還是有圈套的,他對自己還抱有希望?
她突然想起高鑒說過——我想得到的一定得到。
想到這兒,錢小嫻從床上坐起來,她拿著戒指在燈光下照了照,然后套在中指上。
她躺在床上,就這樣伸著手看,這戒指真好看啊。看不夠。
“滴滴滴——”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慌忙摘下戒指,已經來不及放到盒子里,她只好塞到枕頭下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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