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林老爺子過來了,先推了推新屋院門,聽見孫子們在里邊說話的聲音,便喊道:“開門!”
林燦和林杰一愣,但聽出是爺爺的聲音,連忙打開了院門。
“新屋都收拾好了嗎?過兩天就要成親了,都安置了吧?”
林老爺子背著手走進來,一邊問著,便左右張望了一眼,只看到馬廄里有一匹馬。
他也沒多看,畢竟馬和驢子對一個農人的認知,其實也沒什么差別。
但他心里卻又踏實了幾分,要知道農家有頭牛或是有頭驢,都是殷實的家產。
二房里沒有田地,云三新屋建在旁邊,自然也沒有田地,要牛就沒什么作用。
到不如有頭驢,平時拉磨、拖輾,以后再打個車架,以后去鎮上買點什么貨也方便。
林老爺子又去屋里看了看,見兩邊屋里都在燒著炕,又滿意地點點頭,事情確實在認真地安置著。
“聽說云三最近都去打獵了?他賺的錢都交給燕娘了沒?”
林老爺子又摸了摸那些看著就氣派的家具,問著小孫子們。
“有。”林燦連忙回答,卻未多說。
“……”林杰看了哥哥一眼,就乖乖閉緊了嘴巴。
“嗯,好。”林老爺子見云三是幫娘家的,便又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四處看著。
烘了幾天的屋子,家具已經從堂屋里搬出來分放到各屋了。
東屋有衣柜、箱子、羅漢床,炕頭靠墻還有一張帶幾個屜子的小方桌,小方桌旁還有一張妝臺。
妝臺上放著一面琉璃雕花銅鏡,臺面上便沒有放別的了,底下也帶著兩格小屜和一格小柜,妝臺前有張小杌子。
還有炕柜和炕桌就沒有擺上炕,只堆放在窗下的羅漢床那邊,但屋里已經有家的感覺、有煙火氣了。
西屋那邊靠著炕角也有一張柜,可放棉被、衣物或別的物什,靠著炕頭則是一樣的小方桌,但沒有妝臺了,這邊擺的是一人多高的書架。
靠窗則有一張書桌,放著一張靠背椅,再沒別的家具了。
西屋家具沒東屋多,也更顯寬敞,但作書房安置也顯大氣。
堂屋里進門相對的那面墻方向,有一張八仙桌和四條凳。
進門左手向靠墻則是一張高幾,兩邊各擺了兩張靠背椅。
一張春凳隨意地擱在右邊向靠墻。
屋子很簡單,站在門口就能一目了然地看清所有格局,家具雖好,但也是很典型的農家作派。
林老爺子不禁想,云家雖是關內來的有錢人家,但云三這漢子確是很有擔當,而且很有心思。
看這又是起屋又是添置家具的,既是家境寬裕人家的安置,又未在村里過于顯擺,也是對娘家的尊重。
能把事情考慮得這么周全,不錯了。
林老爺子又問了為何沒有建廚房的事兒。
林燦也連忙解釋了,是兩家不分開過,還在一處吃用,這樣也更方便姐姐和姐夫幫襯家里。
林老爺子聽了便沒有再說什么,轉身往外走。
走到院門口時,林老爺子突然又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們:“聽說打的獵又賣到下溪村去了?關內的販子不來啦?”
“嗯,聽說下溪村的販子提了價,楊坪村的獵戶幫著勸了,六叔他們就決定再賣給下溪村的販子去。”
“關內的販子好像也要做別的買賣去。”林燦說著云三哥教他們的話,想了想又補了一句。
他不想那些對秦三哥他們關系不近的村里人說閑話,嘲笑秦三哥他們收不到獵了。
這么一說,就不是秦三哥他們收不到獵,而是沒空收獵才是。
林老爺子聽了也沒多說,畢竟打獵的事兒他也不懂,賣獵的事也未過問。
如今早就不是他這二兒子當家了,他能做的就是不再讓他出奉老錢,其他的也幫不上。
何況這三年來燕娘那丫頭是個蠻橫不講情面的,他當長輩的也不愿意與之爭吵,傷了大人的顏面。
如今有燕娘和夫婿幫著照料二房這邊,對底下幾個小的有好處。
他當爺爺的自然也不會來多說什么,免得傷了和氣,惹她夫婿不滿,反而對二房里不利。
林老爺子并未到家里去和林平安說話,只是在這邊看了新屋安置,就回大房里去了。
在云家確定了六月初六的日子后,雖說當天就在村里傳遍了,但林平安還是專程過去了大房那邊,將這件事兒與父兄說了。
之后要不要請親戚來吃送嫁酒或是回門酒,也要從父兄那邊討個章程。
畢竟是燕娘出嫁,不是林學善娶親,家中重視的程度也是不一樣的,親戚們要請哪些,哪些會不會來,也要有個商量。
但有一點,二房雖窮,燕娘雖苦,但燕娘嫁的是個關內來的有錢漢子,二房嫁女也就風光隆重了。
因而,親戚還是要請幾家的。
村里就有不少人情往來的人家,遠的不說,還有林家大房、林燕娘的姑家、舅家,這些都是要派人去通知的。
只是……
大房里就不提了,林富貴自然是要過來喝喜酒的,而姑家卻聯系不到人。
林老爺子托人往鎮上周家去送信兒,周家根本沒人出來應門。
又找到周家的鋪子,掌柜的是請的人,只說當家的一家都去了關內,也沒說何時回,對來送信兒的愛理不理,將嫌棄擺在了臉上。
送信的是趕車的車把式,見狀哪會再說什么?
他本就是受托幫忙傳個口信兒,又不是自家的事情,因而回來就只說周家只有鋪子還在,主家去了關內并不在鎮上。
姑家請不到了,林平安也不想請舅家。
林宋氏的親娘在她年幼時就過世了,在家的后來幾年,都是后娘當家,因而當年她是沒有兩樣嫁妝進的林家門。
這也是林老太太一直輕視二房媳婦的原因之一,也給了大房林姜氏經常欺負這個妯娌的底氣。
因為林宋氏一直與娘家不親近,林平安并不是軟包子,在知道自己娶的媳婦在娘家常被欺負,他的聘禮又被宋家吞了卻并未給什么嫁妝后,也很少去宋家。
后來他受傷打不了獵了,家境一下就變得艱難起來。
那時沒辦法也曾四處借債,宋家就與他們斷絕了往來,揚言不許他們這幫窮鬼登門打秋風。
如今嫁女,又怎會去宋家通知?
因而,最后父子兄弟一商量,就把酒一起擺算了。
林家送嫁酒和云家娶媳婦酒,同一天一起擺了,村里人也不用分兩家送禮,想送哪家就送哪家。
云家在村子里本來就沒有人情,因此,除了獵戶們,村里人當然還是要到林家二房來的。
后來這事兒與云三商量,云三說人情都歸林家。
他只有幾個關內來的朋友兄弟,村里獵戶的也歸林家。
畢竟林平安和林燕娘都是獵戶里的老資歷弓箭手,不用另外讓獵戶再在他這邊送份人情了。
這么一劃算,事情就變得簡單多了,當下林平安就把這消息在村里放了出去,村里人家都已知道。
林燕娘出嫁、云三娶妻,酒席是林家辦,云三不收人情。
眼看婚期臨近,村里也有不少人來看新屋,這時候林宋氏才會親自過來,怕人手粗弄壞新家具。
至于那些聘禮中的東西,還有他們林家準備的嫁妝什么的,林宋氏根本不拿出來,只說到出嫁那天自然就能看到了。
大家見她不肯,除了說幾句閑話,到也不好再說什么。
卻無人敢去找林燕娘,只從林宋氏這里打聽到,林燕娘這幾天都在忙著做嫁衣,并沒有上山打獵,因為趕工,所以不招待大家。
話都說得這么明白了,大家也只能等著初六那天再來看熱鬧。
附近相熟的人家有十來歲小姑娘的,林宋氏早就打過招呼,到那天過來幫忙泡茶。
至于席面,村長和耆老們出面喊了一些能辦席的人手到時幫忙,又定了村里人家的桌凳,就只等林平安準備食材和酒了。
村里人大多都是熱心的,林平安一個瘸子,家里孩子又小,根本擔不起大事,這種時候,都會想幫著張羅一下。
只有林姜氏這兩天在家打罵兩個小的,不準她們再往二房這邊跑,意思很明顯,就是不讓她們到二房這邊來幫忙。
小姐妹偷偷說話卻不幸被她們的娘聽見了,這才有了這兩天的打罵。
最后還是林老爺子把林姜氏罵了一頓,這總算消停了些。
在云靖寧上山打獵、不打獵時就張羅新屋和成親之物時,在林燕娘忙著做嫁衣、喜被喜帳時,外面有關他們成親的話題,并未停止過。
就如大房里那些吵鬧。
林姜氏曾偷偷過來過,然而那道院門她自然是喊不開的。
就是她想從二房那邊過來,也立刻被林燦和林杰、林雪大喊大叫、大哭大鬧給招來村里人幫著阻攔。
仿佛只要她過來就一定是起了壞心眼兒,是準備害林燕娘不好出嫁的。
有熱心的村里嬸子大娘們阻攔,林燕娘甚至都沒有出門去教訓林姜氏,也是不想在出嫁前鬧出不好的事情。
林姜氏沒看成新屋,回去還被林富貴甩了一巴掌,罵她心眼兒壞,總不知消停,氣得她在屋里罵了半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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