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是真事,那新認的義子姓謝,早在半年前就開始領兵了,上回西人那個大將,喚作啜佶盆的,便是給他領兵殺了煞氣,把眼睛射瞎了一只,倉皇跑了,我有個侄兒在他手下做掌旗,回來時只說這小將軍雖是年歲不大,相貌俊得厲害,上陣時從來沖在前頭,頗得郭監司真傳,同他年輕時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此人夸畢,卻是忽然聽得有人涼涼道:“印什么?你也曉得那小將軍姓謝,不姓郭!”
樓中一時喑然。
半晌,復才有人道:“雖是姓謝,眼下不是已經認了義子,將來未必不能改姓郭……”
“將來畢竟不是此刻,況且便是將來姓郭又能怎樣?他身上又沒有流郭姓人的血。”
一群閑人在此處說郭保吉家事,有人唏噓,有人可惜,也有人十分起勁。
郭保吉早年就駐過翔慶,在城中極有令名,此時又驅走西人有功,說不得人人都偏向他幾分,也可憐他沒了妻兒,一時說起來,個個都能搭上幾句,嘈雜聲四起。
一層當中許多桌,有人說這個,有人就說那個,卻是大多都討論郭保吉事,也有人有心西人,更有人擔心京中要發兵來討,還有人怕郭保吉反了,京中又來人討,西人又重新打過來,此處背腹受敵,郭保吉固然不知所措,城中百姓更是難保性命。
諸人各有各話,沈念禾只坐在一旁聽著,忽然有個人書生打扮的人不知從何處挪到了她后頭一張桌上,與桌上一人打聽道:“敢問長者,先頭聽得說你那侄兒在那謝小將軍麾下,那小將軍可有婚配?又是個什么來歷?”
及至問完謝處耘來歷、行狀,又問郭家人情形,再問謝家人情形,問了一圈,全數圍著謝、郭兩家私事纏繞,這也罷了,最后竟是打聽起郭東娘來。
郭東娘未曾來過翔慶,可郭保吉多年前就戍衛過此地,其實郭東娘已經出生,隔壁桌的那人年紀既長,倒是知道不少的樣子,得了對方喊小二過來加肉加菜,說要白請自己吃一頓好肉,也不相瞞,當即一一道來,其中雖有些錯漏,以沈念禾所知,也有七八分對的上。
她難免生出幾分疑心,也不發問,只不動聲色換了個位置,面向后頭那桌,只見桌上三人推杯過盞,說個不停,細細聽來,又是打聽謝處耘手下可還收兵卒,再問他性情好壞的,一來二去,小二足補了三回酒,又上了四五盤菜,兩斤肉。
沈念禾本就粗通酒水,又有裴繼安去司酒監之后,更是熟悉,聽那小二報名字,再一掃對面一桌子菜,便估出了價錢,實在并不便宜,一時愈發狐疑,卻并不說話,只安靜聽著。
桌上人細答許多話,最有個后好奇問道:“怎的,你問這許多謝小將軍事,莫不是有什么事?”
那書生向兩人敬了一杯酒,復嘆道:“不瞞二位說,我也無甚產業,有心討個生計……郭將軍那一處是不指望的,既是他認了個義子,不如去相投,倒是多幾分把握!”
此一言既出,又是個書生打扮,還請吃了極好的一桌酒,少不得一席的兩人都幫著出謀劃策起來,又說了不少郭府中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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