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天空掛著些許亮點,在退去繁華后的街道,陳庸獨自一人行走,或許是夜里開始顯涼,他拉了拉衣服領口,腳步顯得有些快。
這里不同于白日,在繁華之后,許多的小巷顯得漆黑無比,仿佛無數的暗流在涌動般,竟顯得有些陰沉的味道。
陳庸走了許久,突然停了下來,他望著眼前氣派府邸大門上的牌匾,站了許久。
“大人,門外有人求見。”一名庸人向房里的人喚道。
房里那人,看起來五六十歲,身體干瘦,但顯得很精神,此時正坐在案臺邊上閱讀著卷宗。
案臺的一旁,一盞有些老舊的油燈晃動著微弱的火光,那人略微抬起頭來,在微弱的燈光下,透著一絲疲憊。
“不見,趕走。”
“大人,我趕過了,他不走,他說他叫陳庸,還說您一定會見他。”有些年邁的傭人說道。
“陳庸?”那人眉頭一挑,“帶他去茶房。”說罷,那人起身,扯了扯因坐下太久變得有些褶皺的衣服,邁著稍緩卻節奏十足的步子,走出書房。
陳老爺被府邸的傭人請進府后,安靜的跟在傭人的身后走著,他面容平靜,不顯山水,但此時心中卻涌現出諸多以往的回憶。
陳庸的爺爺乃是虹國東部林城旁小村子里的落魄秀才,他膝下僅有二子,哥哥陳長,弟弟陳壽,這陳長便是自己的父親。
老爺子一心想兩兄弟讀書考取功名,哥哥卻喜歡經商,最后與老爺子鬧得不可開交,便獨自前往了溪城。
而陳壽則不同,在陳長走后不久,老爺子便抱病臥床,為完成老爺子的心意,他每日與燭火書籍為伴,在老爺子壽寢前,考取狀元。
這一晃幾十年,陳壽從意氣風發的狀元郎變成了年邁的當朝宰相。
他一直怨恨哥哥陳長,十幾年里,僅去見過陳長兩次半,為什么是兩次辦呢?一次是哥哥結婚,一次是陳庸結婚,還有半次,則是在他陳長躺在了靈堂上的時候。
之后兩家人便再也沒有見過。
可人越老,計較得越多,他先前怨哥哥不辭而別,甚至到死前也沒有去跟老爺子祭拜一下,之后又怨恨陳庸,自己好歹當朝宰相,哥哥不在后,也不便親自去看他,他怎么就不來看看自己。
陳壽本有妻兒,在先皇仙逝的那段時間中,都死在了那場動蕩之中,之后他便努力為當今圣上鋪路,自己也耽擱了下來,如今唯一的親人便是陳庸一家,可他拉不下宰相的臉,又盼著他們,有怨念著他們。
“叔…叔叔。”陳庸不知何時已經到了茶房的門口,輕聲的喚道。
“叔什么叔,你還知道有我這個叔叔?”陳壽有些不悅,鬧起了老小孩的脾氣。
“你不來就算了,云長來京城有些時日了,你不囑咐他來看看我這老頭子,還要我親自去你云香樓問好嗎?”
“叔叔不是身份特殊,侄子避嫌不是么。”陳庸一臉賠笑。
“說吧,今怎么想起來我這了!”陳壽鄙了陳庸一眼,但一想想,自己這侄子好不容易來找自己了,要是鬧得太疆也不好,畢竟自己無后,以后還指望這看著就來氣的陳庸給他送終。
“侄子在這京城中遇見了些麻煩。”
“什么麻煩?”
陳庸將云家家底情況,以及碧羽堂、蘇家、張達的事交代了個底朝天,但懷王那邊他卻沒說。
“我說梅花尉的尉官怎么死得這么蹊蹺。”陳壽瞇著眼,輕輕的捋著下巴不長的胡須,也不知在琢磨著什么。
或許是晚間顯涼,陳壽干咳了幾聲,陳庸見狀,趕緊起身給自己的叔叔倒茶。
陳壽滿意的拿起茶杯,一邊細喝,一邊凝眉也不說話。
但在陳庸看了,自己這叔叔明顯已經知道了最近的事情,興許他知道什么不方便和自己說。
“叔叔,您說誰又這么大能量,能在京城殺掉梅花尉的尉關。”
“其實不難猜,京城有這本事的,要么圣上、要么懷王、要么昌平王,剩下的,便只有國舅與我才能做,才敢做這些事。”
“圣上和懷王自然不用說,他們要誰死,直接斬首示眾,哪有這么多歪歪繞繞,那便只剩昌平王與國舅,你以為是誰。”陳壽問道。
“國舅家底殷實,又有皇后在為其撐腰,昌平王賢德,但家中一直遭受打壓,在京城殺掉梅花尉的尉關,若不是做了什么忤逆之事,相信也不會做出這等事情。”
陳庸想了一會,“從明面上看,昌平王嫌疑最大,但我更愿意相信是國舅,當朝大尚書王家,王邵。”
“哈哈哈,”陳壽大笑,突然他面色凝固,眼神冷冽,“果然是我陳家兒郎,那王邵我注意他已經很久了,他表面和氣,家底也清,但我種有種感覺,他一定在背后謀劃著什么。”
“叔叔,張達死前,曾在我背上寫字,寫的是東邊廟宇,三排三。”
陳壽揮了揮手,茶房燈火一陣晃動。
“叔叔,還有件事我想請教您。”
“說罷。”
“小兒云長,似乎中意于懷王之女。”
“哈哈,好事啊。”陳壽笑道,“你也別一天到晚的望著你眼前的那些產業,人嘛,眼光長遠一點,跨上懷王這顆大樹,你不虧。”
“讓叔叔見笑了,進京后的這般遭遇,我也想明白了,隨著我云家的發展,早晚這些權貴得找上我們,不找些依靠,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你明白就好,我雖身為當朝宰相,他懷王見我也敬三分,但我們這些出身的,沒有家底扶持,等我退下來,你若遇見什么,沒人幫的了你,但你靠上懷王就等同于靠上了皇家,即便哪天懷王不在了,也還有什么王在。”
“侄子明白,還有昌平王那邊?”
“自然而為就好,我在京城一天,除了圣上,誰也不能拿你怎么樣,他昌平王你若想要交好便好,不想把臉唱黑了也沒什么。”
“得叔叔這些話,侄子我也明白該怎么做了。”
“怎么,聽你這話是打算回去了?”
“是的,侄子還有些事情要辦,后天侄子帶云響來見您,您還沒見過她。”
“行,叫云長一起來,白日最熱鬧的時候,光明正大的過來!我這當爺爺的,總得給他們準備些禮物不是。”陳壽笑道。
“好的,那侄兒告退了。”
突然陳壽拍了拍手,十名壯漢出現在書房門口。
“御林衛暗部,都是皇族出身,擁有先斬后奏之權,三聲擊掌為號。”
“謝過叔叔。”
明月猶在,長掛于空,從宰相府出來后,陳庸繼續在無人的街道上走著。
他時不時的望望月亮,胸中一陣翻騰。
“那晚,月色也是如此。”他低聲的呢喃,張達臨死的畫面又浮現在自己的腦海。
他憤怒不假,但同時,他也惶恐不安,京城這片地,不是如白日的那般繁華,在這繁華的背后,太多不為人知的勾當。
就張達來說,京兆府梅花尉的尉官,那是圣上直屬的組織,官不可謂不大。
但這在尋常人看來已經大到通天的官,在這些權貴眼中,還是說殺便殺的螻蟻。
他陳庸不怕死,但一想到家中的婆娘,一想到云響,心中便開始害怕,他云家經過他陳庸的發展,已經是這虹國獨角獸似的商家,要說權貴不動心,那是不可能的,他一介布衣,拿什么與他們斗。
張達的死,在他心中,也預示著他的未來。
帶著忡忡憂心,走了許久的陳庸終于停了下來。
他抬頭望了望眼前門口上掛著的牌匾,那牌匾上用金漆著三個大字,三個在這京城中舉足輕重的字,懷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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