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得我懂得藥理還比你多些呢。”葉川柏揚了揚下巴。
這話,卻是正中葉辛夷下懷,“既是如此,我教你認字,你教我藥理,如何?”
葉家的藥鋪原本也是招了一個伙計幫著抓藥的,可那時,他們娘親病得厲害,家里拮據,哪里還請得起伙計?后來,為了照顧他們娘親,藥鋪幾乎是半關的狀態。葉仕安一人也就能忙得過來了,可是,如今藥鋪正常開張了,一時卻招不到伙計。葉仕安便將葉川柏拘在藥鋪里打雜。
只因為家境的關系,葉川柏沒能上得私塾,雖然認得幾個字,卻也是家里人教的,并不算多。
葉辛夷估摸著,跟他們娘親病了,葉仕安分身乏術也是有關。當然了,還有原先那個葉辛夷當姐姐當得太不稱職也是緣由之一。
她提出來的這個建議,怎么看,怎么都是雙贏,葉川柏若是有腦子,都不該拒絕才是。
可葉川柏卻是一頓,半晌后,才抬眼望向她,只卻是皺起眉來,有疑慮,還有震驚。
葉辛夷恍若沒有看懂,將手里的醫書一合,“不愿意啊?不愿意那便算了。”說著,已是作勢將醫書放回診案,要走的樣子。
“誰說我不愿意了?教就教,只你可別今日答應了,明日又反悔了。”葉川柏目光灼灼將她望著。
葉辛夷抿住嘴角的笑,“那要立個字據么?”
葉川柏上下望著她,像是在評估她可不可信,半晌之后,才道,“那倒不必,那……便信你一次吧?”
菘藍也說,葉辛夷變了,這兩日,葉川柏也不是沒有感覺,便信她一次吧?葉川柏望著葉辛夷的目光,仍存著猶疑。
葉辛夷好似沒有察覺般,倏忽笑了起來,“如此甚好,那便說定了,夜里,你在這兒時,便算我一個了。”她一邊說著,一邊四處看著,目下閃了兩閃,走到了那排藥柜下,“咱們就從這些藥名開始認起吧!我教你認字,你告訴我藥理,如何?”
葉川柏好像很是勉強地應了一聲“行吧!”
葉辛夷嘴角忍不住翹了翹,別扭的小鬼!別以為我沒有瞧見,你這眼睛都亮起來了。
姐弟倆果然湊到了那排藥柜下,從最常用的中間一排開始認起。
“這是茯苓……”
“茯苓,味甘、淡,性平。歸心、肺、脾、腎經,利水滲濕,健脾寧心。”
“這是防風!”
“防風也叫銅蕓、百枝。味辛、甘,性微溫……”
可惜了,葉川柏這些不過都是平日里耳濡目染,或是葉仕安空時教的,勝在他記性好,所以都記了下來,卻也不多。
好在,還有醫書。
姐弟倆便又尋了醫書來,不知道的,便翻找起來,尋到那一頁,由葉辛夷一邊教著認字,一邊學起藥理。
若是柜上有的,還拉開抽屜來,將藥材取出來,瞧過,聞過,再掰碎一點兒來嘗……
不知不覺,夜已過半。
偏這姐弟二人都還甚是專注,絲毫沒有察覺到,就連敏銳如葉辛夷,也沒有發現從里面四合院兒通到外面鋪子的門洞處,簾子被人輕輕挑開,一道人影就立在那一處。
靜靜望著他們姐弟二人片刻,才又笑著,松開簾子,與來時一般,無聲離去。
第二日,葉辛夷一邊打著呵欠,一邊走出屋子。
才發現,外邊兒天光已是大亮,而且看天色,是個難得的晴天兒。
雪后初晴,倒是讓人心情也美麗了幾分。
“阿姐,你起來了呀?我灶上燒著熱水,快些洗漱吧!”葉菘藍笑著湊上前來道。
這個妹妹自來是個乖巧懂事的,葉辛夷笑著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頂。
葉菘藍看著她,卻很是納罕道,“阿姐昨夜沒睡好么?這眼下都有黑影了。哥哥好似也沒睡好,也是如同阿姐這般。”小語調里有些狐疑。
葉辛夷笑了笑,沒有說話,昨夜一個不小心,用功過頭了,到半夜才歇下,自然是沒有睡夠。
不過,顯然葉川柏沒有說明緣由,她便也不說了。
將手臉浸在熱水中,葉辛夷在心底舒暢地喟嘆了一聲。都說技多不壓身,她以前除了會點兒功夫,這功夫算不算得好,她也不清楚,其他的,更是什么都不懂了。
如今,很多東西,都要學起來,不止是為了不露出破綻,被人懷疑,學習醫理藥理這么簡單。她只是為了以后過得更好。
想到這兒,葉辛夷登覺心間敞亮,將臉從水里探起,接過葉菘藍遞的布巾拭干了水珠,笑得爽朗,“走!咱們今日去前門大街溜達去。”
昨日,是因著陳磊子受傷的事才被耽擱了,她可沒有忘記她的目的。
葉菘藍雙眼亮了起來,亦是歡快地應了一聲“嗯”。
前門大街,是整個京城,最為熱鬧的地方。
剛剛走近,便已能聽到喧囂熱鬧。
空氣中,漂浮著豆汁兒、糖炒栗子,還有燒餅的各種香味,混雜,卻生活。
葉菘藍雖然也算得街上長大的孩子,可三柳街哪里能比得上前門大街。
無論是那些精致的三層小樓,偶爾經過的,精美的馬車,那些人身上穿戴的綾羅綢緞,還有滿頭的珠翠,都讓這個孩子不時地發出驚嘆。
葉辛夷看著,卻只是輕輕松了一口氣,真的是前門大街,她真的,尚在京城。
帶著葉菘藍四處轉了轉,這孩子懂事,看著什么新奇的,只是亮著眼睛,從沒有半分要求。
只是,她們到底沒有選到什么繡線,這早在葉辛夷的意料之中。
繡線,不過是她要來前門大街的一個借口罷了。
前門大街的東西比起別的地方,要貴上三成不止,一指普通的繡線,價錢也能讓葉菘藍咋舌。
有些失望地從一家看上去再普通不過的繡坊里出來,葉菘藍微撇著小嘴,“阿姐,看來白來一趟了。”
“怎么算白來了呢?咱們今日就當是來前門大街見識了一番,繡線嘛,咱們回了三柳街再買,怎么?難道今日菘藍玩兒得不開心么?”
“自然開心的。”葉菘藍亮著雙眼道。
“那便值了。”最要緊,她已經知曉了從三柳街到前門大街的路,便也知道了三柳街的大體位置,要去別的地方,便也不是難事了。
葉辛夷微微瞇起眼,遮住了眼底暗閃的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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