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下一刻便聽著常娘子好不委屈的控訴,“葉大夫這是為何?你一個正常男人,做什么端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
“常娘子,請自重!”葉仕安的嗓音微微一沉。“常娘子,葉某早前與你好言好語,你非但不肯聽,還依然故我,那么,葉某只好再與你說清楚一些。”
“葉某這一生,只有一個妻子。不管她是活著,還是死了,都不會有半點兒改變。”
葉辛夷本來正饒有興致想聽她爹怎么強拒美人心呢,卻沒有想到會聽到這樣一番話,不由一怔。
常娘子頓了一瞬,尖聲道,“我不信!這世間男子多是薄情寡義,就算是情深義重,對著一個死人,不能抱,不能照顧你,又能到幾時?你不過是想拒絕我罷了,我到底何處讓你不滿意?”
“你信或不信,都隨你。葉某也無需向任何人證明。”葉仕安的語調輕徐,卻透著冷意。
葉辛夷本來正覺動容,聽到此處,心頭一動,連忙悄無聲息往胡同口撤去,將將掩好身形站定,果然,下一刻,伴隨著常娘子尖利的叫罵聲,葉仕安徐步而出,神色從容端定,未受半點兒影響。
至于常娘子,她罵得再難聽,聲音再刺耳,也無所謂了。
葉辛夷一時間心頭矛盾得很,葉仕安這樣的男人,在她過往的世界中,從未見過。
她從前見過的男人,也形形色色,還大多處于高位,卻無一不將女子當作附屬品,葉仕安這樣的人,大抵只有話本里才能瞧見。
不過,方才那一番話,哪怕是她作為一個女兒聽來尚且動容,她短命娘,還挺幸福的。
如此看來,她和菘藍他們暫不用擔心爹給他們娶后娘的事兒。
可是吧她心里也有疑慮,葉仕安這般拒絕常娘子是干凈利落了,常娘子若非那沒臉沒皮的,往后想必都不會再貼上來。
葉辛夷倒是相信葉仕安此時此地說這番話,是一片真心,可是,那是因為她娘才死沒多久。等到時日一長,日復一日的孤寂中,真正守得住的,又有幾人?
葉辛夷心下唏噓,不過不管其他的,至少,當下很多事都暫且不用擔心了。
葉辛夷因而心情恁好,這一日,便做了一桌子豐盛的菜肴。
葉川柏和葉菘藍吃得不亦樂乎時想到,這鋪子快開張了,阿姐的心情是真好啊!
其實,卻不知道,葉辛夷的心情好,并不獨獨因為鋪子快開張了。
說起這鋪子開張,她的心情不能用簡單的一個好字來形容,有緊張,有忐忑,有期待委實有些復雜。
但是不管怎么復雜,等到一切準備工作就緒時,他們之前看好的開張的黃道吉日也是悄然來臨。
這一日,他們皆是換上了新衣,早早便到了北二街。
因著葉辛夷和賀柳枝她們皆是女子,還多是沒有出閣的姑娘家,是以,葉仕安與梁申商量了一番,這鋪子,明面兒上,是老鐵的東家。
同時,也借此機會正名了老鐵與葉辛夷的師徒關系,還有老鐵也在教梁申功夫的事兒。
換言之,老鐵為了往后不再讓人拿著梁申和葉辛夷過從甚密來說事兒,默認了與梁申的師徒關系。
梁申和葉辛夷在外人來看,多了個同門師兄妹的名頭,外人再說道前,總要顧慮一二。
鋪子里早已裝飾一新,等到吉時一到時,噼里啪啦的鞭炮聲熱鬧的響起,就連火藥味兒也漾出了喜慶的味道。滿地的紅紙間,紅綢被扯下,“霓裳閣”三個燙金大字襯著黑漆的匾額,在日頭之下,格外的流光溢彩。
紀衡是第一個登門道喜的,而這“霓裳閣”既然有他外甥的一份兒,他在生意場上的不少朋友聽到了風聲便也登門來賀。
一時間,恭喜之聲絡繹不絕,比葉辛夷以為的,還要熱鬧些。
好在,她本也不怵這樣的場面,又早有準備。招呼著客人坐了,又捧了茶點出來,照顧得周到。
賀嬸子和賀柳枝本還有些被這場面震懾到,但一忙起來,便也顧不得別的了。
四處忙著,穿梭行動間,來往的客人,還有過往看熱鬧的路人都瞧見了她們幾人身上的衣裳。
本就是為了打響“霓裳閣”的招牌,做的時候,自然花了不少的巧思,配色出彩且和諧,又是量身定做,更是凸顯了各人身上的氣質。
賀嬸子一襲深深淺淺的紫與紅,艷而不妖,反倒顯端莊大方。
賀柳枝的一身深淺相得益彰的柳色,正和了她的名字,偏裙擺卻開出了一池的水芙蓉。
葉辛夷和葉菘藍姐妹倆的,一水靈嬌俏,一嬌憨甜美,都是出自“霓裳閣”,卻是截然不同的風格與韻味,雖然未必及得上大內精制的宮裝,卻也算得出彩了。
當下,便有好些個富家太太和姑娘看得眼熱,不時低聲討論著,過后,便是有人到賀嬸子和賀柳枝跟前打探。
大抵是覺著葉辛夷和葉菘藍小,倒是沒什么人往她們跟前湊。賀嬸子性子爽利,家里開著雜貨鋪,生意都相通,說話倒也麻溜。賀柳枝雖然內向靦腆,但說起針線和衣裳,口才自然便好了。
葉辛夷瞧得放心,只偶爾見她們招攬不過來時,自己才主動上前招呼,雖然頭一回干這伙計的活兒,卻也做得中規中矩。
等到下晌,人流散去時,雖然她們個個都累得腰酸背痛,可情緒卻很是亢奮。
因為,就這一天的功夫,她們就接了七單生意,若是能做好了,后續生意自然就來了。
這是個好的開始,誰能不高興呢?
雖然這當中,不無紀衡和梁申的牽線,但無論如何,這是個好的開始,自然該歡欣鼓舞。
這一日過后,日子恢復正軌,生意嘛,過個幾日便有一兩單,雖然不算紅火,但剛剛開始的階段,葉辛夷很是心滿意足。
只是,這樣的好心情沒有持續到多久。
這一日清早,剛剛將門板放下,抬頭便見得梁申一張冰臉,酷暑的天氣,倒是覺得格外的降暑氣。
不過,這樣的臉色,想必是沒有好事。
果然,兩人一前一后到了后邊的庫房時,梁申便將一張紙遞給了她。
已經有了前車之鑒,再看到那張明顯是她的畫像時,葉辛夷半點兒詫異沒有,還覺得這次畫功長進了不少,至少不用那顆朱砂痣也能辨認出來像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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