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也不用另選什么黃道吉日了,今日便是好得很,來啊!將你們的新奶奶,請回咱們家去拜堂成親。將郝爺我的岳母大人也一并帶去觀禮。”郝運哼了一聲,便是一揮手。
他身后那些個打手當中有幾個便是上前去。
賀柳枝尖叫一聲,“你敢!”
他們當然敢!
葉辛夷皺著眉,擠開有些混亂的人群,趕上前。
電光火石間,賀嬸子看見了她,也瞧見了她一身男子的裝束,面上先是有一瞬的喜色,只還不及展開,又極速地隕落了下去,朝著她,搖了搖頭。
葉辛夷的腳步便是被賀嬸子的眼神凍得一剎。
那幾個打手已經伸手要去拉賀柳枝,賀嬸子卻是一把抄起了身后的掃帚,“啪”的一聲打上了近前一個打手的手,用了大力氣,沒有手軟,那人縮回的手上,已是一片紅。
賀嬸子橫了掃把擋在了賀柳枝跟前,咬著牙道,“我看誰敢!光天化日之下,你們就要強搶民女,還有沒有王法了?”
“王法?你郝爺我就是王法!”郝運大吼一聲,左右轉頭一看,“還愣著作甚?把人給我帶回家去!”
葉辛夷目下一閃,一個轉身,沒入人群深處,而后粗著嗓大喊一聲,“官兵來啦!”
待得眾人朝著這處轉過頭來,她已經又竄到了另一處,又高喊了一聲,“官兵來啦!”
兩聲過后,場面登時亂了。人一多,一有風吹草動,便容易人云亦云。
便有不少人跟著小聲喊起官兵來了,然后便有人動手推搡。
一人動,數人動,盡皆動。
葉辛夷從人群熙攘中看了過去,那個郝爺果真不怕官兵,哪怕聽著這聲聲喊,卻也沒有露出退意,只是,周遭的亂象讓他不耐煩極了,粗聲粗氣地吩咐著手下抓人。
賀嬸子則趁亂護了賀柳枝躲到了鋪子里。
吳掌柜到郝運身邊敲邊鼓,“郝爺,您看,今日這事鬧成了這樣,這喜氣都沖散了,不吉利,要不,您今日便先回去了?”
“回去?郝爺來一趟,不能空手而回。來啊……”身后的推擠,更厲害了些,他被推得一個踉蹌,回過頭正待怒罵,當頭卻是一記掃帚。
明明只是掃帚,卻不知為何,疼得讓他腦袋懵了一下。
腳下一晃,險些栽倒。
他兩個手下連忙扶住他。
他反應過來,卻是氣急了,“誰?誰敢打郝爺我?活膩味了吧?去!去給我抓了來,扒了他的皮!”
掃帚早就落了下來,面前跑來跑去,推來搡去的,全是人,可誰也不知道剛才那一掃帚是誰打下來的。
郝運的額頭疼得抽氣,還伴隨著一陣熱。原是一縷殷紅蜿蜒著從他的額角淌了下來,他抬手一觸,指尖被染紅了。
“血……”他白著臉望著殷紅的指尖,雙瞳瞠大,下一刻便是哭喊起來,“爺我流血啦,還打什么打,快!快送爺去看大夫!你們想讓爺失血過多而亡啊!”他一邊說著,一邊氣勢洶洶打了身旁兩個打手,那副模樣怎么看也不像是會英年早逝的樣兒。
他那倆被打的打手卻不敢吭聲,默默挨了打,聽著他的吼叫聲,一眾打手七手八腳將他扛起,便是十萬火急地去找大夫去了。
一番混亂后,官兵沒有來,正主兒卻是跑了,倒是再沒有熱鬧好看。又經過了方才那一遭,人群唏噓著,緩緩散了。
鋪子前,一片狼藉。
吳掌柜大大松了一口氣,招呼著伙計們出來打掃。
抬起頭,便見得一個一身布衣的纖弱少年徐步走進了霓裳閣。
這個時候了,還有進霓裳閣的?吳掌柜自然是好奇,便是多看了兩眼,只覺得有些眼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待得人已經進去了,他這才拍著額頭,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
葉辛夷進了霓裳閣,便是抿緊嘴對賀嬸子道,“嬸子,今日這生意是做不成了,先將鋪子關了吧!”
賀柳枝正坐在柜臺邊低聲哭,賀嬸子在她旁邊低聲勸慰著,亦是紅著眼眶。
聽著進門的腳步聲,母女倆猶如驚弓之鳥般驟然驚抬起頭來。見得是葉辛夷,賀嬸子松了一口氣,賀柳枝卻是有些木呆呆的,她方才沒有瞧見葉辛夷,這會兒自然是詫異。
聽了葉辛夷的話,賀嬸子抬手擦了一下眼角便是果真去下門板去了。
葉辛夷目光靜靜落在又低頭垂淚去的賀柳枝身上,默了片刻,才低聲問道,“為什么不告訴我們?”
方才聽那郝運的話,他已經警告過賀柳枝了,讓她退了婚,難怪,賀柳枝不讓葉菘藍過來。可,這么大的事兒,她卻半點兒不知。
賀柳枝臉色微微發著白,顫著嗓道,“我沒有想到……我本本分分的,如何就招惹了他。那日他領著一個婦人到咱們鋪子來做衣裳,我招呼的,他那雙眼睛便一直直勾勾地往我身上瞟,我娘當時便看出不對來,連忙替了我,讓我避到了后頭去。”
“本以為這事兒也就這樣了,誰知,他卻在路上攔了我兩回。先頭盡是說些羞死人的話,后來更是說要納我為妾,我自然是不允,好言好語推拒了。可他卻不肯罷休,又趁著我娘不在的時候到鋪子里來,甚至還動手動腳……我抓了剪子才嚇退了他。”
說到這兒,賀柳枝已是淚珠紛落,她抽了抽鼻子,才又道,“就是那回,他讓我退了親事,說會遣了媒人登門求親。我怕……我心里怕得緊,可我……我哪里敢跟你們說?我只是沒有想到,他當真……”
賀柳枝白著臉,身子控制不住地抖了起來。
那模樣,真是看得人心酸。
賀嬸子已是下好了門板,將賀柳枝的話,一字不漏地聽全了,已是忍不住落了淚,回過頭,見賀柳枝這般,哪里還忍得住,上前去便是一把將賀柳枝摟在了懷里,“你這個傻孩子,為何不告訴娘呢?”
是啊!為什么不告訴呢?若是之前便告訴了,或許還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哪里會鬧到如今這樣的地步?
可是……葉辛夷說起來,已經有些時日沒有見到賀柳枝了,昨日去了賀家時,她正在房間里做衣裳,她便沒有打擾。竟不知她什么時候竟是瘦成了這般,下巴都尖得可以當錐子了。
見她這樣,葉辛夷哪里還忍心苛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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