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開了賬本,又將算盤往跟前拉了拉,一副要繼續認真盤賬的樣子。
抬起的手還沒有碰到算盤珠子,卻終于是忍不住嘆了一聲,抬起頭道,“你沒事兒好做了?這般看著我作甚?”
面前站著的正是隨他們一道南下來的柳綠,這會兒卻是蹙緊了眉心,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樣子。
聽著葉辛夷問她,她這才咬了咬唇,遲疑道,“太太……你當真放心得下,不過去瞧瞧嗎?”說著,還用下巴往后頭的方向遞了遞。
她不用遞下巴葉辛夷也能知道她的意思,眉心一攢,便是沉聲道,“做你的事兒去。”
柳綠驀地住了嘴,不敢再多說什么,應了一聲“是”,轉身走了。
她身后,葉辛夷則果真埋首于賬冊,不時將那算盤珠子撥得噼啪作響,專心盤起賬來,好似全然不在意后頭孤男寡女的那兩個人到底談些什么,做些什么似的。
過了也不知多久,后頭聽見了動靜,葉辛夷抬起眼瞄了瞄外頭的天色,日頭也沒有移上兩寸,應該不過兩刻鐘的工夫。
沈鉞將藍翎兒送了出來,沒有多說什么,一路送到了鋪子外頭,藍翎兒轉身走了,沈鉞躬身相送,倒是將鋪子老板和那主顧的樣子裝的十二分像。
葉辛夷湊上前去,眨巴著眼瞄沈鉞,“怎么樣了?”
沈鉞卻是沉著一張臉,理也不理她,徑自越過她便往里走。
葉辛夷一愣,繼而感覺出來,這不太對勁兒啊!
葉辛夷略一沉吟,隱約猜到了什么,連忙跟了上去。
沈鉞已經三兩步走進了方才招待藍翎兒的那間廂房之中,葉辛夷跟了上去,見他面無表情地坐在桌邊,臉色沉凝著,渾身上下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葉辛夷眼珠子動了動,上前去,帶著兩分討好給他倒了一杯茶,雙手捧著奉到了他跟前,臉上的笑容怯怯而小心翼翼,“阿鉞……你怎么不理我呀?”
她眨巴著眼,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沈鉞瞄了她一眼,低低哼了聲,還是垂下眼,不理她。
葉辛夷面上表情更可憐了,見他也不伸手接那茶杯,索性將那茶杯放了下來,兩手搭上他的手臂,撒嬌似的搖了搖,“阿鉞,你別不理我嘛!你這樣子我害怕……我一害怕,我就想哭了……”
居然還學會威脅他了?沈鉞繃著臉轉過頭來,卻見她扁著嘴,紅著眼睛,果真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沈鉞喉結不由上下滾動了一下,終究是沉著嗓開了口,“這會兒哭什么哭?剛才瞧你把我往別的女人跟前推的時候倒是干脆利落得很,那個時候非但不哭,還高興得很呢。”
聽這陰陽怪氣的語調……葉辛夷心里道一聲:果然。面上卻是誠惶誠恐,忙不迭道,“我哪里將你推給別的女人了?我這不是覺得我不如你聰明,藍翎兒既然登了門,有些事兒還是由你來處理比較好嗎?而且啊……我知道阿鉞最是個堅貞的,我相信你得很,我也是為了大局著想嘛!只是……我心里也不是很舒服的,表面裝著大度,心里還是醋,方才裝模作樣盤了半天的賬,卻越盤越糟糕,心亂如麻……只是怕說出來了,你又要覺得我不懂事了,這才強忍著……哪里知道你居然還這么對我,給我甩臉子……”
葉辛夷說著說著,當真覺得委屈至極一般,便是抽起了鼻子,眼眶里滾下兩滴淚來。
沈鉞最是見不得她哭的,哪怕明知她這會兒哭有刻意之嫌,可是一見她眼眶里那淚珠子滾了下來,便好似被人在心口上掐了一把似的,疼的厲害。
方才還覺得氣得胸口發悶,這會兒那些怒氣卻好似被她的眼淚瞬間澆熄了一般,連“滋滋”的白煙都不及冒,便熄了個干干凈凈。
沈鉞勉強撐著,尚繃著一張臉道,“你怎么還惡人先告狀了呢?若是我,可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為了大局,把你往那些對你居心叵測的人跟前送的。說到底,你這心里還是不夠在乎我。”
居然還較上勁兒了?“誰說我不在乎你了?不在乎你,我早把她藍翎兒卡擦了,還留著她這會兒來惡心我?結果你還在這兒說我?”葉辛夷說到這兒,好似真委屈了,眼淚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沈鉞心里的氣出得差不多了,這會兒再見她哭,便只剩了心疼,半晌后,敗下陣來,嘆息過后,伸出手去將她拉了過來,一如既往般,抱在了膝上。
葉辛夷卻是不干,抹著淚,掙扎了兩下,被他緊緊箍住,掙脫不得,這才作罷。
沈鉞從袖子里掏出帕子給她擦眼淚,啞著嗓道,“好了,別哭了。我這也是心里不舒服,你下回別再這樣了。再怎么為了大局都好,我卻只會覺著你覺得我不甚重要,可以輕易為了大局,就將我舍出去。”
葉辛夷其實心里也明白他今日為何氣大發了,再一想想,若換了自己,難保也生氣。
到了這會兒,倒真覺得自己有些理虧了。
因而,微微咬著唇,點了點頭,神情真有兩分怯怯。
沈鉞見她這樣,哪里還說得出什么重話來,輕擁住她,下巴柔柔摩挲著她的頭頂,“是不是想知道我和她說了什么?”
葉辛夷這會兒反倒有些遲疑了,搖了搖頭,又猶豫著點了點頭,“看來,當時那封示警的信是真的,只是,藍若華應該是將這樁事交給了藍翎兒負責,而她查到了咱們,到底念著一絲舊情,所以并未馬上告知藍若華,反倒是來了這里。”
“我也是想著你之前撒下的網還沒有到收網的時候,若是能夠與她說通,讓她幫著拖延上幾日,那或許就成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沈鉞這會兒也徹底冷靜了下來,以他之敏銳,以及與葉辛夷之間的默契,雖然藍翎兒來得突然,他們之前也并未商議,可見到藍翎兒,葉辛夷又主動避讓,讓他們單獨說話時,沈鉞便什么都猜到了。
“只是,我沈鉞堂堂男兒,如何能利用女兒家的感情達成目的?何況是這么一個有著殺害我師父重大嫌疑的人?所以,我與她明說了,反正,我們與他們娑羅教不共戴天,她若要去向她師父告密,我絕不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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