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你親閨女!”
張秋瑩一臉不可置信,音量險些失去控制。
蘇慎之耳根莫名漲紅,甕聲甕氣地說:
“她以后總要嫁人的,能跟你過一輩子的是我。”
張秋瑩一臉混亂,張張嘴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蘇慎之瞄她一眼,微微側回頭,往她身邊蹭了點。
“我也不是不在意她,她總是我閨女;你是她娘,你疼她也應該。可你不能不管我,別總把我往外趕。”
張秋瑩無風凌亂,感覺自己前頭十八年全白活了。
眼前這委屈大狗似的的男人,不是她熟悉的蘇慎之。
“我沒有趕你。”
饒是滿腦子漿糊,自小受到的閨訓還是第一時間提醒她,不能默認了這個指責。
忤逆可是要被休棄的!
蘇慎之見她柔順地低了頭,露出一截弧度優美的脖頸,似是雨后月下一朵梨花,美得如詩似畫,不由得又往她身邊蹭了蹭。
“你總沖我擺臉色,待我比外頭人還疏遠,我又不是傻的,自然不愿意呆著討你的嫌。”
“可我不在你這里呆著,又能去哪里。總宿在書房,家中長輩要有意見,下人也要背后議論,傳揚出去與你名聲也不好。”
蘇慎之同樣一肚子委屈,趁著酒意未散,一股腦全倒出來。
“紅袖添香不好?”
張秋瑩被他倒打一耙,忍無可忍地反諷了一句。
蘇慎之仔細看她一眼,小心答:
“我那都是被算計的,蘇瑾沫……”
張秋瑩突然就不想再跟他糾纏下去,猛地打斷他。
“你出去與同好狎妓冶游,也是蘇瑾沫算計的?”
話一出口,她臉上先是一愣,隨即變成一片空白,無聲低頭一福身請罪,就要默默退開。
拈酸吃醋,這可是大不賢惠之言,在七出之列!
她若是被休棄,她的寶兒該怎么辦?
沒娘的孩子在這府里頭,怕是活不過年底。
張秋瑩狠狠掐著掌心,將滿心的苦楚生生咽下,強逼著自己的姿態再柔順些,更謙卑些。
若是他發怒,她跪下求他都成,只別分開她跟寶兒……
蘇慎之一把攥住她單薄的肩頭,力氣大得令她差點痛叫出聲,眼淚咕嚕滾落。
“沒有,沒有那么不堪,只是尋常飲宴。那些妓子,只是服侍酒宴,也有,也有自薦枕席的,我沒答應。”
他艱澀地解釋,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
“你不喜歡,該說與我的。”
張秋瑩低垂著頭,像只垂死又認命的天鵝。
蘇慎之止不住的心慌,一把提起她,去尋她的眼。
“你不喜,就說與我聽。你不說,我如何能知道……”
他情急的話斷在她凄苦含淚的眼神里,難以為繼。
不能說嗎?
蘇慎之有些茫然。
他又有哪里說得不對嗎?他真的是拋去所有臉面,幾乎是低聲下氣地跟她賠罪,心意還不夠誠?
張秋瑩怔怔看著他茫然的神色,心底泛起細細密密的疼。
到底是她放在心上多年的意中人,總是希望他順心如意的。
便是叫他開懷的女子不是她,也只因她笨,討不了他的歡心;那便默默放手,放他去更喜樂的地方,過更暢意的生活。
結緣一場,本來也無冤無仇的,總要有個人能過得好吧?
她以為他過得好,左擁右抱,盡享齊人之福。
沒曾想,他還要她掏出整顆心來給他,連女兒的醋也要吃。
可她好像,已經給不起了。
在他跟女兒之間,她早做出選擇了不是么?
張秋瑩迷茫的眼神逐漸清明,透著一股難言的靜謐,如同角落里立著的前朝美人瓶,貞靜優雅,透著一股人世浮沉后的波瀾不驚,安之若素。
“您口渴么?我給您端碗茶水潤喉。”
她不悲不喜地牽牽嘴角,從容起身,輕巧無聲地去倒茶水。
蘇慎之望著她不盈一握的腰肢,抬手狠狠抹了把臉,卻沒有如同往常那般扭頭就走。
他不愿意出去,出去了也不知道該去哪。
這個府里可笑得很,就連書房都滿是算計,不得清凈。
蘇慎之突然就想起祖母說的話。
她說,蘇家的男人啊,聰明是真聰明,癡情也是真癡情,只是這聰明只在學問上,這癡情也單給某個人。
對于旁的事旁的人來說,他們就又糊涂又無情了。
蘇慎之當時還以為祖母說的是偏愛小妾的祖父,還引以為戒,定要端正自身,做個不偏不倚的正直君子。
如今想來,祖母真是睿智通透,把他們蘇家的男人都看準了,半點沒有說錯。
父親疼愛母親,愛屋及烏,待他們兄妹三個都很好,尤其偏愛蘇瑾沫。
便是知道蘇瑾沫做下那等惡事,連父親后頭的子嗣都斷絕了,父親依然打算包庇她。
倘若,沒有蘇瑾沫算計他以及針對張氏的作為,他恐怕也會做出跟父親一樣的選擇吧?
蘇慎之嘆口氣,走到床邊,給睡著的女兒輕輕掖了掖被子。
一歲多的小娃娃長開了些,睡著也能瞧出來,眉眼里像極了他。
嘴巴小小的,下巴秀氣里帶著一點點嬌憨,跟張氏像是一個模子扣出來似的。
蘇慎之不由得看呆了眼。
原來將他跟妻子的長相捏在一起,是這個樣子。
從沒有哪一刻如現在般,蘇慎之突然就深深懂得了血脈傳承的意思!
這是他的孩子,他閨女!
一盞茶水無聲無息遞到他面前。
蘇慎之回頭,對上眼底平靜,姿勢卻透出防備意味的妻子。
他苦笑了下,接過茶碗,仰頭喝一大口。
“小心,燙。”
張秋瑩沒來得及攔,忙忙的去找冷水給他漱口。
蘇慎之倏地伸手拉住他,眼底亮晶晶的滿是喜色。
“瑩瑩。”
他說得有些含糊不清,不知道是擔心吵醒女兒,還是真燙傷了舌頭。
“你還擔心我,真好。早知道,我便早用這苦肉計了。”
他低低地笑,拉著她的手不放。
“瑩瑩,我一直不曾說,我心悅你。我知道現在有些不合適,可我怕再不說,就遲了。”
“瑩瑩,我心悅你。”
“自與你定親那天起,我便發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此生必不負你。”
“我以前是有錯,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原諒我一回罷。我也是頭回做人家夫君,我祖父我父親都是這樣,我以為這樣就很好。”
“可現在我明白了,我不要我覺得好,而要你覺得好才行。你若是真冷了我,我才真的難過。”
“瑩瑩,別急著拒我于千里之外。再給我一次機會,看在女兒的面子上,嗯?”
張秋瑩張嘴結舌地望他,呆若木雞!
院子里突然傳來喧嘩聲,迅速靠近房門。
下一刻外頭門被拍響,朱姨娘甜膩膩的嗓音高高地傳來:
“爺,妾來給您侍疾了。”
蘇慎之猛地一閉眼,不敢去看妻子的神色,起身大步出去,打開門,神色冷得像冰!
“延年!堵了嘴拖出去!”
延年恰好從外頭跑來,深諳擒賊先擒王之道地將朱姨娘啞穴一點遠遠往外頭一拋,跟來的一眾丫頭婆子齊齊驚叫著高舉著雙手追著去接主子。
延年趁機湊到蘇慎之身邊,低而急促地說:
“公子不好了,二小姐去了廣平侯府!從側門抬進去的,進門時看門的特意掀開轎簾認人,嚷嚷的滿大街都知道了!老爺叫你趕緊過去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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