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棠帶著段琴出宮,路過一家雅舍鶴云臺的時候,里面傳出“叮鈴”流水般的琴聲。葉棠頓足,聽得迷醉。竟忍不住向那家雅舍走去。
段琴跟在她后面,有些疑惑,這人難道也懂琴。這是一家很簡單素雅的雅舍,琴音是從二樓傳來的。院門開著,里邊沒人,葉棠就這么走上了二樓,整個二樓通暢雅致。只有一人背對著她閉著眼撫弄手中的琴弦。
葉棠就立在那里,觀察著那人。那人一身素白衣衫,袖口處繡了兩簇青竹,面貌俊雅,翩翩君子之風。葉棠身后的段琴也隨她立在那里,兩人都不曾去打擾那一名優雅彈琴的男子。
一曲畢,葉棠輕輕拍掌道:“先生琴音婉轉悠揚,猶如天籟。實乃世間少有。”
那人睜眼,狹長的丹鳳眼里逸滿風流,他素白如云緞的衣袖拂過琴弦瞥向葉棠道:“在下白西柳,請問來者何人?”
“神醫白西柳?”葉棠有些愕然,她竟然在此地見到傳言中輕易不入世的白西柳。葉棠有些激動,腦袋一陣恍惚,便就暈了過去。
渾渾噩噩中,葉棠似乎聽見段琴著急喊了一聲,“少主!”以及那白衣人悠嘆的一口氣“還真是你”便失去了知覺。
葉棠不知是被什么人弄到了哪里,后來嘴里又不知被塞了一顆橢圓的什么東西。人總是晃晃乎乎的,如墜云霧。她好像看到漫漫的云霧里似乎有一個黑影竄在里邊,她想極力去看清那是什么,但是又看不清。她想去追他,但她似乎卻邁不動腿。
葉棠醒來的時候,便看到段琴拿著一把匕首兇狠地抵在白西柳的脖子上,而白西柳的嘴角還有一絲黑色的污漬。
“段琴”葉棠叫了一聲,雙手撐在床板上“白神醫。”
段琴放下匕首,轉向她,眼眶憋的紅紅地“少主。”他指著白西柳,聲音悶悶的道“你暈倒了,叫不醒,他說你有危險,他給你吃了個東西,我讓他自己也吃了一半。”
葉棠大概是明白了怎么個狀況,白西柳給她喂的藥,段琴不放心,便讓白西柳自己也吃了一半。葉棠靠在床上想,這還是重生以來第一次莫名其妙的暈倒,她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嗎?還是沒吃飯才暈倒的。
葉棠問道:“白神醫,葉某可是有不妥?”此時的葉棠顯得有些虛弱,眼尾不自然的染上一抹嫣紅,微挑著眉頭,蒼白著面容更顯柔艷妖異。這人是如何生成這樣的?白西柳直直地盯著她,半餉才不自然地咳了兩聲道:“似乎是離魂癥但又不像。”
然后他又很遺憾道:“目前,在下也尚未看出來。”
離魂癥?難道說自己這重生的靈魂并不穩固?葉棠有些害怕,她還什么都沒做呢?難道就要靈魂出竅死掉嗎?葉棠有些郁悶,前世她被文晏弄死了。這一世難道就要魂飛魄散而亡?
瞧著葉棠面上的消沉而落寞的表情,白西柳寬慰道:“你不用擔心,你暫時沒有事,脈象還算穩固。”無疑白西柳的這句話就像一抹希望的曙光,瞬間讓葉棠精神大振。暫時不會死,那就等要死的時候再說吧!葉棠瞬間想通了,并且人生路漫漫,以后說不定還有轉機的。
“多謝先生!希望先生幫葉某保密。”葉棠掀被從床上下來,她已經感覺好了很多。當然葉棠說這句話,不只是因為她的病癥,也因為她的女子身份。她想聰明如白西柳,他該懂她的意思。
白西柳點了點頭道:“閣下以后若還有類似情況,便來此尋在下。”
“為什么?”葉棠問,雖然今日無意中遇到這神醫,但她與他并無交情啊。
白西柳坦言笑道:“你這個病癥蹊蹺得很,世所罕見,在下很有興趣。”
所以這是把她當成小白鼠作為研究對象了?葉棠撫額,雖然葉棠心知這世界上很多的天才,他們在專業領域里都是癡人。遇到研究對象是很難輕易放棄的。但突然有一天自己被當成了小白鼠,她還是有些尷尬。
“白神醫輕易不入世,為何今日會在此等葉某?”葉棠心有疑問,她覺得這人今日是故意在此地等她的。他故意在這雅舍彈琴,院門大開,該是故意引她上來吧。
白西柳一挑眉,狹長鳳眼更顯風流,微微一笑道:“葉大人當真聰慧,在下在此等候大人實則是為一摯友所托。而大人剛剛吃的那定魂丸也是那人交給在下的。”
葉棠聞言追問道:“請問您的摯友乃何方高人,如此施救之恩,葉棠定當當面言謝。”
白西柳也不隱瞞,直言不諱道:“是懷恩寺的主持懷恩大師。”
懷恩?葉棠腦袋里似乎有些印象,那不是那個妖僧嗎?之所以在她的認知里認為那人是妖僧是因為那人長得實在有些妖嬈,而且前世她爭奪天下的時候,那人領著一幫懷恩寺的僧人跪在她的府門前敲著木魚勸她向善,歸還權柄,不要魚肉百姓等等。還說什么真龍自有天定,終會得到報應云云。當然那時候的葉棠對于懷恩的苦口婆心根本不屑于顧,她滿不在乎道:“大師去度別人吧,本官能自己度自己。”或者道:“大師,這天下都是本官的,就算是神佛也管不了。大師不必再做這無用之事!”
葉棠根本就不會理睬懷恩這幫人,她派兵士驅趕鎮壓,將那些和尚都趕到懷恩寺看管起來,而且將為首的懷恩妖僧圈禁長達五年,直到文晏當權才將他放了出來。
想起過往種種,葉棠覺得人家懷恩說的也不錯,可不就是真龍自有天定,她自己終歸得了報應嗎?
葉棠向白西柳辭行:“謝謝神醫告知一切,葉某多謝了。后會有期。”
白西柳點頭,看著那與懷恩有幾分相似的人影越走越遠。他不禁疑惑,“這懷恩到底與此人有何淵源?”當然這個于他來說并不重要,因為他感覺此刻最重要的是剛剛那人蹊蹺的病癥,還有懷恩的藥丸,似乎好像是禁藥。
白西柳此刻的腦袋里又興奮,又疑云重重。所以,他立刻扎進雅舍的書房翻找起來。
葉棠回到府中,用過晚膳,便到書房處理公文。這時候段琴端了茶碗過來,重重擱到案幾上,一把拿過她手中的奏折道:“休息!”
他可沒忘了葉棠在白西柳的雅舍莫名暈倒的情景,那一刻他多慌啊,看著她躺在那里一動不動,從來都是傲嬌對一切都不屑一顧的他竟無助地險些哭出來。可是,這人倒好,也不知道她在拼什么,像根本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一樣。
葉棠看了她一眼,輕輕一笑道:“別鬧,我沒事。”她指了指案頭上幾大摞的奏折道:“這些都要處理完。”
段琴依然抱著奏折瞪了她一眼,似乎不想讓步。葉棠搖了搖頭,笑著妥協道:“再過兩個時辰我就去休息。”
段琴悻悻將手里的奏折遞給她,乖乖地坐到了一邊。葉棠搖頭失笑,又處理起事情來。
隔了幾日,文晏果然來到葉府跟著燕云學起處理一些簡單的公文來。文晏很聰明,燕云很高興,一向少言的他竟也情不自禁在葉棠面前夸贊起他來:“殿下,當真是聰慧過人。那么多奏折,隨便抽取哪一份,他都能將里面的內容一字不落的說出來。這本事,當得起過目不忘之稱了。而且殿下反應靈活,批下的辦法簡單又有效。少主,殿下可真不愧是皇家血脈,未來可期啊。”
葉棠心里腹誹:這才哪到哪?那人可是晏盛武帝啊,他真正的本事,你可還沒見過。但她也不能就此就讓文晏得意忘形,驕傲自滿。于是她只是靜靜地看著文晏道:“朝中事物繁雜,殿下要學的東西還挺多。”
文晏有些失落,他原本以為聽到燕云的夸獎,那人至少也會為他高興一下。卻沒想她只是很嚴肅地告訴自己,要學的還挺多。
只有文晏知道,自己這段時間有多努力。不僅要來葉俯學習,還要去尚書苑讀書,更要練習武藝箭術。文晏溫雅的面容有些微沉的點頭道:“表哥說的是,本宮會努力的。”
葉棠不再說些什么。她這幾日身體好了很多,想到那日在雅舍白西柳提到的懷恩。她準備去懷恩寺看看他,至少自己該當面感謝一下他吧。而且懷恩的藥丸,也總讓她有些疑惑。她突然就吃了別人的藥,她會不會有其他問題,她想去搞清楚。
但是她的心腹屬下們并不知道她的情況,當然除了段琴。所以當她說:“本官去一趟懷恩寺。”的時候,楚清就愣了愣道:“少主,懷恩寺可都是一些和尚。”他可是記得少主最是討厭和尚,討厭寺廟的。他甚至可記得自家少主曾經質問過那懷恩寺的妖僧:“眾生皆苦,佛度化眾生,可是懷恩,你看看你的佛他直到現在可度了這世上的一個人?”
燕云也疑惑地看著她道:“少主可是有什么……”,其實他想問,少主你是不是要去找懷恩那妖僧的麻煩啊?
文晏倒是沒想這么多,他只是覺得自己也很有些時日沒有去懷恩寺與懷恩大師談經了,既然葉棠要去,他也一起去看看吧。便說道:“本宮也一起去看看懷恩大師。”
葉棠知道文晏是喜歡懷恩的,而且文晏經常出宮去與懷恩論經。葉棠想,也許他是心情苦悶,畢竟被自己霸了權,心中郁結,以談經論佛為精神寄托吧。
看著底下心思各異的屬下,葉棠有些無奈道:“本官只是有點事需要懷恩大師指點一二。”隨后她又看了看文晏,便道:“既然殿下想一同前去,那就一起吧。”
因為文晏要同行,為了他的安全,葉棠把幾個心腹屬下都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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