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慕穎兒拿臟臟的袖子擦了擦嘴角，惹來慕湘兒嫌棄的眼神。

兩人一同往家里走，路上看到認識的同學老師，慕湘兒甜甜地笑著打招呼，慕穎兒卻低著頭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走到無人的地段，慕湘兒露出平時收斂得很好的陰毒眼神：“今天老師叫我去辦公室，是不是你干的？”

慕穎兒呆頭呆腦地望著那張和年齡不匹配的陰毒的臉，她害怕地縮了縮脖子，搖搖頭。

其實慕湘兒也不信慕穎兒能想出這個破局的方法，以前的慕穎兒腦子還算靈光，現在嘛……已經被她和媽媽玩傻了吧！

劉偉也是夠惡心的，竟然把她拖下水！他不是口口聲聲說喜歡自己么，結果在辦公室里演受害者，演得比電視里頭的演員還要逼真！只怕是算準了她不能跟慕穎兒一樣不要臉，不得不幫他。

“劉偉，你竟然敢這么對我……”慕湘兒那雙眼淬上了毒芒，尋思著要怎么報復劉偉，才能出自己被罵了一頓還有寫檢討寫到手酸的氣。

一開始就是慕湘兒在搞事情，她不爽牛奶被慕穎兒喝了，弄了這么個惡毒的法子整慕穎兒，可沒得到想要的結果，就把過錯怪罪在別人身上，這性格是打小跟席紅娟耳濡目染出來的，對此慕穎兒只是翻了個白眼。

忽地想起了什么，慕湘兒對慕穎兒說：“今天的事情你不準跟爸爸媽媽說，敢透露一個字……哼！”

“知道了，我不會說的。”慕穎兒咬著指甲憨憨地說。

回家以后，慕穎兒立即拿了衣服到浴室洗澡。她不是天生不愛干凈，這些都是席紅娟和慕湘兒兩母女逼出來的，她不能討慕強喜歡，慕強厭惡她，她的處境才會好過些。

不過，她不打算繼續這么憋屈著了。

用肥皂狠狠搓了三遍，皮膚都搓紅了，慕穎兒才感覺自己洗干凈了，渾身的毛孔張開來，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城里不比農村，水費電費一分一毫可都是要交錢的，慕穎兒洗了那么久，席紅娟心疼自來水了，罵道：“一分錢不會掙，凈會浪費錢，你一個人凈把我們三人的水都洗了吧！”

在這個家里，慕穎兒就是個多余的存在，席紅娟和慕湘兒都是用“你”和“我們三人”來分門別類的，慕穎兒早已經意識到這個家容不下她。

這三個本該是她最親密的人，最溫暖的依靠，可是在這個家里她只感到嗖嗖的冷風。

是什么樣的喪心病狂，才能讓這三個人把一個相處了那么多年的人殺死，然后到她婆婆家去騙取同情的安撫費呢？

對著這三個吃她的肉喝她的血的三個惡魔，慕穎兒要竭力按捺著沖動，才不至于從廚房拔刀出來挨個砍死。

只見慕穎兒憨憨地說：“劉老師說我頭發上白色的點點是虱子卵，不洗的話就不讓我上學。”

聽了這話席紅娟臉都青了，她幼時家里就遭過虱子，無論用什么方法，虱子都頑強地依附在家中的物品上，那段時間差點兒沒把席紅娟和父母折磨得瘋掉，在搬家以后才終于隔絕了虱子的煩擾。

慕穎兒不愛干凈，又長了一頭長發，惹上虱子也不出奇，這時候席紅娟無暇計較慕穎兒浪費了多少水，她急急地道：“你今晚到雜物室去睡，別把虱子過到你姐身上！”

生慕湘兒的時候，席紅娟突發大出血，不得不割掉了子宮，她這輩子就慕湘兒一個女兒了，決不能讓慕湘兒有什么差池，惹得慕強厭惡！

“是——”就這樣無驚無險地過了這一關，慕穎兒慢悠悠地走進房間里收拾自己的被鋪，準備搬到雜物房里去。

一家四口住的房子隔音效果不太好，慕湘兒在房間里做作業，她聽見了慕穎兒和母親的對話，狐疑道：“你真的長了虱子？”

慕穎兒憨憨地笑了笑，沒有回答，只是她接下來做的事情讓慕湘兒瞪圓了眼睛叫道：“你干什么，那是我的麥乳精！”

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對慕湘兒這個唯一的女兒，席紅娟是舍得下本錢的，什么麥乳精魚肝油，慕湘兒吃著一罐還備兩罐，還有芝麻糊干核桃啥的那是常備在書桌上，想吃就吃的，另外還有買練習冊、請舞蹈老師和聲樂老師、那都是一筆筆地在燒錢！

這么個燒錢法，虧得慕強是做生意的，否則工人階級的工資可不夠慕湘兒一個人揮霍的。

慕穎兒就是地里那棵沒人疼沒人愛的小白菜，在飯桌上夾一塊肉都會被噴一臉唾沫星子。

“我瞧你天天吃著那么香，我也想吃！”慕穎兒大咧咧地說。

“這是我媽媽給我準備用來補充營養的，你不能吃！”慕湘兒早已養成了所有好東西都歸她的習慣，所以早上慕穎兒只是喝了劉偉送給她的牛奶，就生出了那么陰暗的念頭。

慕穎兒問：“我也要補營養，憑啥你有的吃，我沒得吃？”

慕湘兒狠狠翻了個白眼，鄙夷道：“你那么蠢，吃了也只是浪費，考不出好成績！”

以前在學習上被慕穎兒統治的恐懼，慕湘兒已經忘得干干凈凈了，她想慕穎兒已經落下了那么多年，踩著風火輪也不可能追上她的！

忽地，慕穎兒抬起頭輕輕撥了一下過長的劉海，露出那雙幽深的眼：“不給我吃，我就把你今天的事情告訴你媽媽。”

慕穎兒用的措辭是“你媽媽”，而不是“媽媽”，那種喪心病狂的人，被她喊媽媽也不怕折壽？

慕湘兒臉色一青，席紅娟對她是頂頂的好，但也不乏嚴厲，尤其是好面子這一點。

要是被媽媽知道她做了這種蠢事，還被老師罰寫檢討，一定會被好一頓抽！

不得已，慕湘兒只好松開了麥乳精的罐子，慕穎兒打開罐子往自己杯子里舀了整整兩大勺，把慕湘兒心疼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她平時也舍不得多吃，每次都只舀到勺子平面的一勺，該死的慕穎兒，等這段時間一過，一定讓要她好看！

慕穎兒取了麥乳精到客廳去拿熱水，泡了滿滿一杯，甜甜的香味在屋子里彌漫，席紅娟洗了梨子出來看見了，生氣地道：“慕穎兒，你做什么偷喝你姐姐的麥乳精？”

“我沒有偷喝，是姐姐給我的。”慕穎兒憨厚道。

席紅娟掐著慕穎兒手臂上的肉狠狠地擰了一下惡狠狠道：“還學會撒謊了，是不是我打得少了？”

慕穎兒眼淚在打轉，委屈地說：“我沒有，真的是姐姐給我喝的，你不信問她——”

外面的動靜都收在慕湘兒耳朵里，她很想當場揭穿慕穎兒，可是她不能，還要幫慕穎兒打掩護。

“媽媽，是我給穎兒喝的。老師今天把咱倆叫到辦公室，說妹妹太瘦了，是不是媽媽偏心……”

席紅娟擰眉，難道她伙食費做得太過了，讓學校老師察覺了？慕穎兒這丫頭真是個麻煩，20塊錢一個月夠一頓吃上足足三兩白米飯了，怎能怪她沒人慕穎兒吃飽飯！

該不是這死丫頭在外面到處亂說，或者是故意不好好吃飯，讓她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吧！

慕湘兒很熟悉席紅娟的脾氣，知道她這個表情就是要打人了，她幸災樂禍地瞧著慕穎兒，心里很是快活。

叫她吃自己的麥乳精，活該！

席紅娟很少拿棍子打人，卻很愛用手指和指甲掐人，那種疼痛讓慕穎兒咬緊了牙關，眼睛幽幽地看著慕湘兒動了動嘴唇。

慕湘兒看懂了她的口型，俏臉頓時變了色，拉開了母親說：“媽，你別打她，她哪里敢跟老師嚼舌根，劉老師你又不是沒見過……”

劉玉婷那么勢利的人，她會放著慕湘兒不管，去巴結慕穎兒這個邋遢鬼？

這是慕湘兒的潛臺詞。

席紅娟也覺得是這么個理，掐了好一頓，她也覺得酣暢淋漓，于是大發慈悲地放過了慕穎兒。

她從錢夾里又抽出一張十元，手遞到半空忽地收回來，換成五元的面鈔，即便如此，她也肉疼得臉頰的肉抽了抽，罵罵咧咧：“養著你這么個討債鬼，真是前世欠的，每個月讓你吃家里的用家里的，結果我沒落著好還要被人在背后罵，你咋不找瓶農藥上吊去了，省的讓我煩心……”

慕穎兒聽著席紅娟訓她，只是神情木木地低頭自顧自地喝香甜的麥乳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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