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床推開窗戶，朝外看了看，外面的還是冷冷清清的，沒有人影。江詩余吸了口清早的冷氣，等腦袋醒過來，這才往下外走去。

她去敲了敲程昱的門，程昱早就醒了，就讓她進來。

江詩余進去時，就看見他還是倚在窗臺上，愣道：“你是一夜沒睡？”

程昱回頭看她，“不是，只是清早想來，想醒醒神。”

江詩余告訴他等會下去，他們要去嘗嘗老板做的面條。

程昱轉過身，和她一起下樓了。

小可正在看門，看見他們兩個，忙笑著過來招呼，“起來了？要吃面？”

江詩余點點頭，“老板來了嗎？”

小可的笑臉凝滯了，江詩余了解了，沒有來。

小可很嫌棄的樣子，“甭管他。”又換了副表情對江詩余，“要吃面是吧，我去下。”

江詩余和程昱就找了張桌子坐了下來，此刻除了他們二人，放眼望去，還真是冷清。

江詩余小聲道：“你怎么想的？”

程昱沒應聲。

江詩余覺得大概也是沒有辦法。他們現在就是撞到了一個巷道里，三面已經被堵死，唯一的一條路還不能長久。真是不知道下一步到底該怎么走。

他們兩個人靜默了一會，街上三三兩兩出來了人，一個跛腿的婦人走了進來，她穿著很普通，臉上也是溝溝壑壑，布滿風霜。

進來后，才發現大堂了還做了江詩余和程昱，略微驚訝了一下。

小可這時候也從后面端上面來了，“面來了。”

他的聲音剛出簾子，看到跛腿婦人，就像被人掐住了嗓子，頓時失了聲。

跛腿婦人盯著他瞧了一會，像是有點不敢相信，又仔細地看了看，不太確定道：“小可？”

小可收起臉上一瞬間的呆愣，面無表情地送上了面，招呼著跛腿婦人，“是要吃飯還是住宿？”

跛腿婦人眼里含著淚，“小可啊，我是你……”

小可有些不耐煩，“客人，吃飯還是住宿？”

跛腿婦人不敢再說話了，顫巍巍地看著小可。

江詩余吃著面，好整以暇地看著眼前的場景。

她小聲和旁邊的程昱說：“我看這個跛腿婦人和小可應該是親人。”

程昱看了一眼，“嗯。”

江詩余笑了一聲，不說了，挑起面條，吃了幾口。

那邊場景還在繼續。

見跛腿婦人一副窮人的樣子，小可沒有半點耐心，臉色臭的很，“不吃飯不住宿，那就出去。”

跛腿婦人抖著聲音，似哭非哭，“小可啊，我是你娘啊。”

小可臉色瞬間拉了下來，譏諷道：“我小可是吃土長大的，想來也是從土里生的，哪來你這么一個娘啊。”

江詩余笑笑說：“我猜對了。”

程昱沒有任何感覺，吃了一口面條，也就不吃了。

“吃土？我走的時候，明明給你留了點東西的。小可啊，娘不是故意撇下你的。”

跛腿婦人還想說什么，小可已經轉身回來后院，完全不想搭理跛腿婦人。

跛腿婦人看了看，只好轉身出了門。但也沒走，就蹲在了門口，愣愣地看著來往的人。

江詩余看了一眼，笑著說：“看來我們要坐一會。”

程昱也看了一眼，“你坐在這里干什么？”

江詩余指指外面的跛腿婦人，“這好像是小可的娘，我們要不要請她進來坐坐，也好幫助母子相認啊。”

程昱看她，“你是這么多事的人。”

江詩余一愣，“哦，我原來不是多事的人。”

程昱坐姿端正，背部挺地直直的，江詩余見他碗里還沒有吃完，就說：“你不吃了？這么多剩了。”

程昱搖頭，“不吃了。”

“不合胃口？”江詩余問。

程昱又搖了搖頭，“我吃的少。”

這哪叫吃的少，根本就是沒吃。這碗面程昱已經動過，她也不好意思人，她也吃飽了，這碗面注定要浪費了。

江詩余只是想聽聽跛腿婦人的事，可看程昱的樣子，完全不想摻和進去，她也就不問了。

程昱說道：“等。”

江詩余一愣，“等？什么等？”

程昱淡淡的目光落到她身上，“你問我怎么想的，我告訴你，等。”

江詩余反應過來，不知道程昱到底在想什么，“你說等，那等什么呢？等幾天，還會別的。”

程昱：“等時機。”

江詩余不知道他所謂的時機是什么，但是兩個人就這樣坐在這里，看著過往的行人，實在是傻透了。

她就想直接上樓。

可她的步子還沒邁出去幾步，就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哎哎，這是怎么回事？怎么坐在店門口了。”

江詩余回頭，就見老板走了過來。他也看到了江詩余，笑著道：“還是起遲了，”他看著桌子上的面，“吃好了啊？”

江詩余點頭。

老板指指外面坐著的跛腿婦人：“這是怎么一回事啊？”

跛腿婦人拘謹地站了起來，看著老板的樣子，有些不敢說話。

江詩余好心地叫了一聲，“老板。”

老板轉頭看她，眼神明明白白透露這詢問的意思。

跛腿婦人看向老板，小心問道：“你是老板？”

老板點頭，“我是老板，你是誰？吃飯還是住宿？這都是要錢的，不可能隨便給你吃給你住的。”

這跛腿婦人一看就是沒錢，老板和小可問的話一樣，后面說出來的話不一樣，意思倒是一樣。沒錢，就趕緊出去。

跛腿婦人捏捏衣角，局促不安地抬了抬頭，又低了下去，“那個……我、我是小可的、娘，我來找他。”

老板瞇了瞇眼，沒有說話。

上下打量了一番跛腿婦人，“你是小可的娘？有什么證據？”

跛腿婦人道：“我認得小可的樣子，我剛剛就認出來了。”

老板笑笑說：“小可成年沒多久呢，您還能看著他的人形，就說是您兒子，這雙眼睛可謂是厲害了。”

江詩余沒忍住，偷偷地笑了一聲。索性那邊的兩個人沒有聽到。她的步子也就轉了回去，坐在了程昱旁邊。

程昱看了她一眼，也跟著看了過去。

跛腿婦人臉漲得通紅，辯駁道：“不是這樣的。小可他……長地和他父親、一模一樣。真的，長得一模一樣。”

說著，眼眶泛起了紅。

老板像是受不了似的，“這都是什么事。我就是一開店的，這些事我管不著。”

老板也準備進門，那跛腿婦人一下子沖到他的前面，攔下了老板的腳步，“老板，我想問問，我想帶小可走，要付您錢嗎？”

她有些害怕，手在抖著，她怕老板說出一個她不能承受的銀錢。

老板沒說話，想了一會兒，“這樣吧，你先說服小可跟你走，銀錢我們再說。”

跛腿婦人抖著嘴唇，“大概多少呢？”

老板伸了伸手。

跛腿婦人的眼睛更紅了，她看著老板的手，眼里滿是絕望。

跛腿婦人沒再攔著，老板一下子進來了。朝著江詩余和程昱道了聲早，就去了后面。

跛腿婦人看著老板的身影，好一會兒，也轉身走了。

江詩余看向程昱，“你說，這跛腿婦人是不是被老板報的銀錢嚇到了，不敢過來了。”

程昱看向跛腿婦人遠去的身影，“不知。”

江詩余無趣地不再說話，站起身去了后院。起身時對程昱說：“我去后面看看，你想吃什么。”

程昱轉頭看她，“我不吃。”

江詩余擺擺手，“好，我知道了。”

程昱突然說：“你最近……變得有點不一樣……”

江詩余一頓，“那里不一樣？”

程昱收回了目光，“性情。”

江詩余愣了下，程昱已經不再看著這邊了。

江詩余覺得有些不妙，也不再待在那里，轉身去了后院。

剛掀開簾子，就聽見老板在和小可說著話。

“那真是你娘？”老板背對著江詩余，看不清表情，這一句問地也是輕描淡寫。

小可的臉對著江詩余，只能看到他一臉憤恨。

“不是，我是土里長得。”

老板輕笑了一聲，“你當你是植物化形呢。土里長地，得了吧。真是你娘。”

老板直接肯定了。

小可低了頭，“我是吃土長大的。”

老大調笑道：“吃的什么土？”

小可道：“就是普通的土，餓了沒得吃，只能吃點土了。”

老板拍了拍小可，“好了。真是你娘，那就更不關我的事，隨便你折騰但是不能影響旅店生意，否則，”老板笑呵呵道：“扣你工錢！”

小可圓圓的眼睛瞇了起來，“你就是想找我錯誤，扣錢吧。”

老板手一頓，從小可的背上收了回來，一副心痛的語氣，“你怎么能這么想？我是這種人嗎？你居然把我想的這么不堪。”

小可冷笑，“你就是，不是我想，而是你就是這么做的！”

老板痛心疾首，“我對你還不好？你工作不好好做，我當然得扣錢！”

小可面色黑了下來，“那你把我一個當三個使，工錢漲了嗎？沒漲，你敢扣我工錢，你等著。”

老板叫了起來，“又這樣，又這樣、談錢傷感情！不談了，咱們不聊這個。說說你準備對你娘怎么辦吧。”

小可抬起眼，看到江詩余，明顯楞了一下，又像沒看到一樣，對老板說：“誰說我要認她了。”

小可就像是沒看到江詩余一樣，照舊說著話，可是老板卻突然轉過了身，見到江詩余站在后院口，臉上霎時堆出了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客人怎么到后面來了？”

江詩余說：“哦，我那朋友不喜歡吃面條，還有別的嗎？”

老板臉色一變，“這是不喜歡，不是不合胃口吧。”

江詩余輕笑，“怎么說呢，有時候不喜歡和不合胃口還是能夠當成一樣的。”

“不行！這是你自己要求的，給你做了面，不能賴賬。”老板臉一繃，覺得自己說的很對，“這頓飯你必須付錢的。”

江詩余來了一天，差不多已經對這個小旅店的兩人有了一點認識，這一點認識也就是，他們是死要錢。不管做什么都行，你要有錢。有錢就是大爺，沒錢就等著被敢。千萬不能欠錢就是對了。

江詩余笑笑，“是我要求的，那行吧，記賬。東西你也別做了，照我們這種挑剔的胃口，你們這里應該是做不出什么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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