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詩余沒在意跛腿婦人，目光就放到了匆忙趕來的老板身上，這么快速的就來了。老板應該就在旅店里。衣衫整潔，絕不是匆忙能夠穿戴好的。

老板手里舉著燈，這會也點亮了江詩余房里的燈，一眼就看到在角落里的跛腿婦人，臉上表情變了變，大驚失色道：“你怎么在這？”

江詩余笑了笑。看著老板上前湊近了跛腿婦人，又扶起了跛腿婦人，說道：“你找錯了，這里是客人住得，小可不住在這里。”

跛腿婦人偷偷看了江詩余一眼，動作過大，剛剛咽下去的血又再次涌了上來，狠狠吐了一大口，滿嘴鮮紅，她眼里閃過淚意，對老板說：“我怕是維持不了人形，你能幫我叫小可來嗎？我想和他說幾句話。”

老板一臉為難，“這可不好看。小可讓你出去，你現在沒付錢，還在這里待著。真要這樣，我這小店安全的名聲可就砸在你手上了。”

邊說還要看看江詩余，似在表明，小店的名聲還是好的，千萬不要因為一件意外的事，而對他們小店失望。

江詩余冷眼看著這一切。

跛腿婦人吐完血，似要暈了，老板有些為難，江詩余好心道：“你將她放在床上，去叫小可吧。”

“這……行嗎？”

“行啊。”

江詩余一句話，老板扶了跛腿婦人坐到了床上。

江詩余笑著道：“剛剛她打算殺我，反倒被什么東西給擋住了。”

老板一臉驕傲：“那可不。你踏進小店的門，銀錢交到我手里的時候，小店就會護著你的安全。”

江詩余催著老板趕緊去找小可，跛腿婦人看起來真的要變回原形了。

待老板走后，她看了一眼跛腿婦人，便起身去找程昱。

程昱還沒睡，等她敲了門，兩人一起到了江詩余的房間。跛腿婦人就看見一人出去，兩人進來，那帶著面具的男的，淡然極了，目光對到她身上，她就立刻汗毛直豎。

程昱扶起了桌椅，隨意地坐了下來。

江詩余也把床留給了跛腿婦人，坐在了程昱身邊。

不知怎么的，跛腿婦人看著兩人的動作，突然沒了底，她的計劃真的能成功嗎？大大的不安掛在心中。

以至于小可來的時候，跛腿婦人竟然沒有第一時間看向小可。要知道這可是他心心念念，想要再化為原形之前見到的人。

小可進來，先是一番嘲諷，說她裝死，說她裝假，反正說出來的話怎么能氣死人就怎么說。跛腿婦人就在那里抹眼淚，什么話也不說。

江詩余耳朵里盡是小可的聲音，她受不住地插了一句，“你讓她說，你別哭了，想說什么，就趕緊說。”

人形化為獸形，能量較少，一般在受傷之后，為了盡快恢復，大都妖獸都會選擇一時變回原形。但若是受傷太重，被逼地變回原形，再想變成人形，就要重新來了。而兩者之間的區別就是，說話。

前者是自愿，有意識地變回原形，有神志，自然是可以說話的。后者心不甘情不愿，被天然的習性逼得變回了原形，沒有辦法，也就沒了意識，一切都是獸形為主，也就是說不了話，只能按照原形在那里發出叫聲。

江詩余前幾天看見的狼頭就是第一種，而跛腿婦人本身不是實力強勁的人，生活所迫，人形也是殆極，又被這一傷，怕是要被逼得化為原形。

小可一開始也是不相信，看到跛腿婦人的出現了貓兒，貓尾巴，四肢都開始轉換，臉上一霎時空白了。

半晌，他壓著聲道：“真的嗎？”

跛腿婦人含著熱淚，點了點頭。

小可低著頭，鼻子吸了吸，仿似在哭，等他抬起頭，才發現，哪是在哭，那是遮掩不住的大笑。

鼻子聳動，是因為他在壓著嘴角，不讓自己的笑意露出來。

跛腿婦人呆住了，他怎么會是這幅表情。

小可上前彎身，就算這樣，還是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躺倒在床上的跛腿婦人。他眼里閃過興味，“看到沒，就是這樣的高度，你拋下我的時候，我就這樣臥在地上，你摸著我的頭，說了什么，你還記得嗎？”

“等我回來。”

“我可等你回來了，可是，這上下的位置調換了，我不會對你說這句話的。”

小可眼里閃過黑暗的光，跛腿婦人一驚，“你在說什么，你不要忘了，我們不是……”

小可伸出一只手，堵住了跛腿婦人的嘴，笑呵呵道：“快變回原形吧，這樣，我就抱著你出去，將你放在房子的一角，等明天，或者過幾天，我想，應該就看不見你了。”

江詩余和程昱兩個人對視了一會，“這是怎么回事？怎么和之前不一樣。”江詩余疑惑地說道。

程昱道：“再看看。”

跛腿婦人掙扎著想要支起身子，也就提高了一點，手中掏出一個東西，放到了小可的眼前，“這是我給你做的磨牙棒，當時你一直哭著要，我哪來的銀錢給你買，夜里就找些材料自己做了，可還沒有做好，事態就發生了變化，小可，我不是不疼你，也不是故意丟下你，實在是沒有辦法，你看，這是準備給你的，我一直留著。”

磨牙棒是長長像粗了一圈的手指，結識堅固，不易損壞，給小貓磨牙很好。不過這東西也只有有錢有閑的才會想到這個，尋常的也就是隨便打發，找些草啊，石頭之類的給后代磨牙。

小可愣了一會，不敢相信，最終還是接過了磨牙棒。手掌在上面摩挲了好一會。

跛腿婦人熱切的目光隨著磨牙棒轉到了小可的身上。

小可摸了半晌，冷冷道：“這跟我有什么關系。現在的我，要的不是磨牙棒。”

跛腿婦人眼中的熱切終是滅了下去。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心灰意冷，四肢往上開始漸漸長出了皮毛，恍似要變回原形了。

江詩余和程昱默默無語。

小可看了半晌，終是轉過了頭，對江詩余說道：“你可以就她。”

江詩余一愣，“我？救他？”

小可點頭，神情還是冷冷的，“你身上有鳳凰力量，只要一點點，就可以維持她的人形。”

江詩余長長地哦了一聲，似是不解地問：“這一點力量要怎么給呢？”

小可說道：“你只要出一點血就行。”

江詩余看看他，又看看老板，最后看向床上的跛腿婦人，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江詩余這一聲笑，簡直石破天驚，平地一聲雷，如此這般的場景，該是多么沒有心的人才能笑得出來。

母子相認，另一方馬上就要化為原形，而她，竟然看到這樣凄慘的場景，哈哈笑了出來。江詩余心想，也不知道這三個要怎么看她。可還是憋不住的笑了幾聲。

她看向程昱，“你之前和我說的俗世傳說，可不是這個發展。”

程昱淡淡道：“俗世傳說，重在傳說。”

江詩余摸著腰間的長劍，對老板、小可、跛腿婦人三人道，“我們之前在房間里面，說了一些小故事，你們想聽嗎？”

小可眉心皺了起來，“只要一點血，故事稍后再聽。”他還看了看跛腿婦人。

老板沒說話，但是最后也插了一句，“故事什么時候都是來得及的。”

江詩余笑笑。

“這個故事，我三言兩語也就能講完了。”

跛腿婦人懇切地看向江詩余，希望能得她的一點血液。

江詩余慢慢道：“從前有一戶人家，家人和睦，相愛互助。有一天，一個老人來到他門口，說你家不久就將遭大劫，為了消化掉這個大劫，你家必須找一個人出來，三天后，有人路過，你們必須殺了他，用他的血來消化大劫，這個選出來的人，必須是個年紀大的，最好有上有下，惹得那人大發善心，不費力氣便可要了他的命。”

江詩余說的亂七八糟，省略了無數細節，但是她的意思也是說了清楚。

老板和小可的臉色大變，跛腿婦人也是神色一變。

江詩余笑笑說：“我昨天晚上，回來的時候，試了試這家小店的信譽。信譽這東西怎么試呢？”

“你們說著這家店是以安全為主，那么我就試試安全。”

“只要有攻擊，都會被阻擋對不對。我就和他試了試，你猜結果怎么樣？”

江詩余看著面色已經黑沉的老板，笑道：“當然是沒有什么用了。”

“大堂里的人不敢在這里亂來，不過是因為懼怕老板你的威名，哪來的什么防護。老板的口舌真是厲害，為了哄騙我，還千方百計地編了一個這么久遠的故事。”

老板搖頭，“不是故事，是真實發生的。只不過過了這么多年，無論什么防護力量，都已經消退的差不多，我又沒有力量來修補，只能任它一步步衰退下去。”

江詩余道：“就算這個是真的。但你在我進這家旅店的時候，就一直在算計著今晚的事，這對是不對？”

老板與小可對視了一眼，都是不可思議，老板靠在門框上，抱著胳膊，“你什么時候發現的？”

“那可早了。”江詩余就愣是不說什么時候。

老板聳肩，“既然你們都已經看穿了，那真是沒什么好說的了。”

江詩余笑了，“其實我還是有一些細節沒有想清楚，不知，老板能否解答？”

“這話問地可真文氣。有什么，問吧。”

江詩余指指跛腿婦人，“她真是小可的媽媽吧。”

老板點了點頭。

“小可的身份……”江詩余還沒說完。

老板就道：“小可那里，絕無虛假，我們的原計劃并不是這個，只是他的媽媽突然出現了，我們就只好改了計劃。可就算這樣，小可還是有時候控制不住。”

江詩余：“那是我誤會了，我還以為這是你們找來的，編造了這么感人肺腑的認親場面，好融化我這顆人的心，你們好提出一些小小的要求，我一定會滿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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