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來到這里過的的第一個年，姝寶想想有些小激動。

過年的氛圍在陸禾生回來之后越來越濃烈，縣里的陸二爺爺一家也關上鋪子回了福來村，今年過年都會三家先并在一起吃一頓，等晚上再各家做自己的。

打三人分家以來，這樣的習俗一直沒有變過。

這天早上，最先起來的是家里的男丁，要提前進山里給祖先上墳，當初流亡途中陸大林三人的父母沒能熬過去世了，三人挖了一個土坑給埋了。

后來定居在福來村后，三人找過父母的墳墓，但那些年埋葬父母的山野被毀壞的嚴重，三人找了半個月，依然不見父母尸體，回到福來村就給立了一個衣冠冢。

三人領著子孫在天剛亮的那會給就來到山里，那是固定的墳場，已經有許多火光和人聲。

“陸大叔，你們來得也挺早。”打招呼的是當初親事被堂兄弟搶去的馮武他爹，身后跟著兒子馮文和馮武，也跟著后面叫了人。

“這還算早，我看不少人都來了。”陸大爺爺聽說了馮武的事，往年馮家不會來這么早，估計今年是怕和馮二那一房的人撞上。

“這都是趕著第一波來得，比前些年是多了不少人。”因為那場洪水，喪了不少人的命，大多是父母，還能記著早點給他們上柱香。

古人喜歡說這晨光初漏，天色朦朧的時候地獄里的冤魂會出來，相信這一言論的人都會趕在這時候祭祀，為往生者超度。

“這都是天災，咱們沒那能力替親人抗，死后多來祭拜也是唯一能做的了。”年紀越大的人，越容易感慨人生。

“那叔你們忙著，我帶阿文阿武兩個先回去了。”

“行，你先回吧。”

倒是陸禾生在三人離開后問道：“爹，這馮老大一家怎么今年來這么早，而且也沒同馮老二一起。”

“你在學院讀書不知道，馮老大這是故意避開馮老二的。”陸老爺子把馮家馮武的事情說了一遍。

聽完后，陸禾生只覺得那樣的女子，馮元還愿意要，馮老二兩口子也愿意娶，怕是以后日子不好過。

陸禾生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話將在不久都應驗了。

“年后說馮元就要和那姑娘成親，咱們三家到時候一家去個代表去就成，別往自己身上惹麻煩。”

“大爺，你瞧你說的，咱鐵定不趟這渾水，馮老二娶了這兒媳婦，以后和馮老大一家還有得磨。”陸酒生和馮武關系不錯，雖然輩分不同，但性格相似好說話。

陸老爺子給了陸酒生后腦勺一下，“咱家就你媳婦最多事，也最愛占便宜，你把她給老子管好老子就謝天謝地了。”

陸老爺子也不喜歡張春蘭，不過見她沒有大毛病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唯有在教育孫子方面他看張春蘭越發不滿意，但是人前不教訓她，這都是老婆子的活，人后受苦的就是陸酒生了。

“爹，我真關了春蘭，可她前腳答應的好好的，后腳出門又變了樣。”

“那都是方法不對，不長記性。”

“啪”，陸大爺爺給了陸老爺子后腦勺一下。

“你還想叫你兒子大媳婦？方法不對？要教訓兒子回去在說，這大冷天的叫咱們一群人聽你說廢話快祭拜咱爹娘去。”

陸老爺子只好跟上去，偶爾回頭給陸酒生一個埋怨的眼神。

祭拜的時候，最先把早就準備好的祭品拿了出來，焚化紙錢，之后陸大爺爺領著兒孫們一起跪了下來，先把這一年發生的事情說一遍，強調陸老爺子家得了一個閨女，讓爹娘在九泉之下安寧。

祭拜時間不長，但陸老爺子他們跪了很久，大概每年都是如此，三兄弟仿佛對九泉之下的父母有說不完的話。

等一行人離開后，寒風吹動，墳頭的雜草微彎前伸，就像是看離家遠行的兒孫。

家里的女人們也早就起來忙活了，今年是去陸大爺爺家過年。

包括陸大奶奶的兩媳婦也來了，大清早就開始忙個不停，一大家子，約有三十多人，估計桌子就要準備三個，分開來坐，席面自然要準備三桌的。

說在陸大爺爺家過年，其余兩家也帶了許多東西過來，陸二奶奶拿了三只雞和十斤肉，還有不少炒貨，沒事抓兩把放兜里吃。

陸錢氏帶了三條魚，是冬天在汾河里鑿開冰釣上來的，還有不少蘿卜和山里挖的野菜，不是新鮮的那種。

至于陸大奶奶的兩房兒媳婦也沒敢空手來，不然被其他人瞧見，以后在陸家和福來村肯定都不好過。

于是兩家一商量，一人割了三斤肉送來，還從家里存了糧里拿了兩個南瓜。

“春花，你去把你二嬸拿過來的三只雞都給殺了，找三個罐子給燉好。菊香，快把那些菜都給洗洗。”

陸大奶奶鮮有使喚兩人的機會，每次過年的時候，都會讓兩人干不少活，陸二奶奶和陸錢氏看了心里一陣高興，人老了，最怕就是兒子媳婦不孝順，還嫌陸大奶奶做得不夠狠，沒事幫著刺上幾句。

但過年做飯不能耽擱時辰，最后都會幫忙，當然，都是等她們干完了臟活累活，撿著輕松的來。

陸春生和陸冬生兩兄弟看在眼里，卻從不出聲護著媳婦，自從分家后，陸家其它兩房人的不待見，親妹妹也不認自己，甚至日子也過得越來越差，和媳婦在家里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只能說兩人是真后悔了。

不過陸大爺爺和陸大奶奶也不待見他們，只感嘆幾個孫子孫女還能照顧自己。

大人的吵鬧和內心的糾葛，不會傳染給孩子，在上房屋里的幾個哥哥姐姐此時都圍著姝寶鬧個不停。

“我還是第二次看見妹妹，妹妹可真好看，比芳芳好看多了。”說話的是陸佳，陸二爺爺的大孫女，也是叫“芳芳”那姑娘的姐姐。

“哼。”陸芳雖然也覺得小妹妹長得好看，但不興她姐說自己不好看。

看躺在床上的白團子，胖乎乎的，看著軟綿綿的臉龐，要是捏上去肯定很舒服，陸芳這樣想著，也伸出了小手，不過還沒有碰到就被人打開了。

“別摸妹妹的臉，娘說了，不許摸會流口水。”

被比自己小的陸思齊指責，很沒面子，可又覺得自己真得錯了，聲音放低，“知道了，嘻嘻。”

姝寶剛才夢里醒來，看到圍著自己的一群孩子，有些驚嚇，還好兩個小哥哥護得緊，她的小臉才沒被迫害。

陸文齊三個雖然和姝寶住一個院子，但是也很少瞧見她，有要上學的，也有貪玩不樂意待在家的，所以偶爾瞧見一次特別稀罕。

奶奶和爺爺都說姝寶是全家的寶貝，讓他們做哥哥的好好護著，不能欺負她。

屋外的陸文文和陸婷婷聽著笑聲有些羨慕，馮春花一早叫她們起來給奶奶幫忙，她們是愿意的，可看到二奶奶和三奶奶家的孫女都好幸福，她們也想不用干活。

陸大奶奶當然好說話，也沒讓兩人干活，都是孩子，就該大過年開開心心得。

可倆姑娘的娘馮春花是半點不愿意，她不好使喚其他人，就兩閨女能給她幫忙，不管陸大奶奶的臉色硬是把兩閨女留下來幫忙。

陸婷婷問陸文文：“姐，為什么娘對我們那么壞，二奶家的小夢嬸子也生了兩個閨女，可她對佳佳和芳芳還那么好。”

陸文文比陸婷婷大上幾歲，她知道她和妹妹其實日子也不算差，只是不如家里其他姐妹，“咱們是女孩，不被娘待見，可你想想馮家的二花，還有張家的小草她們，咱們的日子到底不算差。關鍵是咱們爺奶還對我們好。”

陸文文說的二花和小草，年齡和她差不多，都是十二三歲的年紀，可打眼一瞧還以為只有七八歲，從小就被逼著干活，也不給吃飽飯，挨餓受凍都是常事。

兩人的奶奶還想做主把兩人給賣了，只要給錢，也不論賣到什么地方，到最后沒成，村長說不會允許有賣女兒的事情發生。

陸婷婷也想到玩伴張大丫，是小草的堂妹，日子也過得很差，雖然她哥對她不錯，但大丫看上去比她小不少還邋遢。

陸婷婷被姐姐這么一說，心里那點不平衡也就消失了。

只是從頭到尾沒有人注意陸二奶奶家的孫女陸穎，一直低著頭，拿兇狠的眼神瞪著姝寶，仿佛彼此之間有過深仇大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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