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那家女郎是何等樣人?”
冰人一聽便知有戲,也不枉她這些日子跑那么多趟。
“那女郎今歲十六,姓吳,人品樣貌也都不差,對了,還識文斷字呢。”
“識文斷字?”陳氏起了些興趣。
“她家祖父早些年還在縣學當過先生,只不過這些年,縣學里學風越發不好,他們又得罪了人,在縣學也待不下去了,此后被人處處打壓,三月前才有了些轉機,不想又遭了天災,如今家中都無米糧下鍋了。”
縣學的先生可都是有品軼的,雖只有從九品下,但也是吃的朝廷俸祿,絕不是隨便什么人想打壓便能打壓的了的。
再想到冰人所言,那家子是在三月前見了轉機,元令辰便猜想,那家人許是和楊趙韓三家有些牽扯。
她只將想法藏在心里,此時并未插嘴打斷冰人和陳氏的話。
便又聽冰人道“那女郎家中另有一個幼弟,也就嬋兒那般大的年歲,因著家中著實艱難,他們也不要什么聘金,只求讓小的一并過來,每日給幾口飯吃,不至于餓死也就是了。”
陳氏眉心一皺“竟有這般艱難了嗎?”
“如今倒還不到這地步,不過我隱約聽那女郎的爹提過一嘴,說是此次大旱之后,十有會有蝗災,若真是如此,他們家中恐怕在劫難逃,只求兩個孩子能有一條生路,倒是絕口不提他們自己如何。”
陳氏不由得想起孫蘭那對爹娘,聽聞上元村有足夠米糧之后,三天兩頭上門打秋風,一次次被何氏打發走,之后時常在村口耍賴撒潑,大罵孫蘭不孝,又說他們家六親不認。
此時陳氏倒挺希望能結個省心思的親家,若那家人真的明理,他們倒也不介意多給些米糧讓他們度過難關。
陳氏看了元令辰一眼,見她是同樣的意思,心里就有了些數。
“這樣吧,改天你若得了空,便安排我們相看相看,我家老大家中還有一子今歲十七,年歲上倒是挺相配,若真是個好的,我也能做了主。”
冰人得了準話,一拍手“那便這樣說定了,待我回去就去問問他們。”
心想著那女郎可真是好大的福運,竟能被他們家里看中了。
當初孫蘭過的是什么日子她可是再清楚不過了,可如今呢,公婆和氣,丈夫體貼,衣食無憂,在這樣的世道,已是極美滿的事了。
冰人的速度很快,隔日就有了信,又過了兩日,就安排著雙方見了一面。
陳氏對那家人也挺滿意,問了何氏之后,便將這事定了下來。
光是聘金就給了五石粟米,若不是擔心太過招搖,何氏還想再多給些,足可見她對這門親有多滿意。
那家人顯然是沒料到,元家竟厚道至此,原只是想將兩個孩子保住了,他們自己都已打算聽天由命了。
聽到有轉機,便將元家人視作恩人一般。
因著吳家十分缺米糧,一定了親,元家便將米糧抬上了門,五石粟米抬到吳家,左鄰右舍都被驚動了,紛紛跑來看熱鬧。
待看到沉甸甸的米糧一抬抬搬進吳家時,嫉妒得眼睛都要紅了。
“今兒是吳家定親啊?也不知是何處尋的人家?竟能拿出那么多米糧……”
“整整五石,一點都不摻假的。”
“吳家那身無幾兩肉的女兒都能賣出這么多米糧,我們家那個咋沒那好命?”
“我家那個若能得個一石米糧我都要笑醒了……”
如今城中將近一半的糧鋪都無糧可賣了,尚還開著的幾家,那糧價也已高得離譜,早不是他們能買得起的。
他們雖是住在城中,但也只是城中最普通的庶民,沒比農夫好上多少,至少農夫還有地,他們卻是沒有的。
“我聽說吳家大女要嫁的是上元村的小郎……”
“上元村?”有個婦人聲音驀然拔高“可是那個全村都會種香蕈,還搭上了大商人的上元村?”
如今的上元村在整個高昌縣那可是不要太出名。
也許在世家眼中算不了什么,可在庶民眼里,那可是如雷貫耳一樣的存在。
比如說上元村的人學會了種香蕈的法子,全族人都種起了香蕈,香蕈是何物他們還不知道嗎?原先可是一斤能換一石米糧的東西。
如今雖然換不了這么多,可人家認識大商人啊,就愿意給他們源源不斷的米糧。
在如今這樣的災年,地里已是絕了收,可還有這么個地方,只憑著香蕈就能換到那么多米糧,可不就是世外桃源一樣的存在嗎?
在場的不論是出于何種心思,總之對著早已破落的吳家,都是抱著羨慕嫉妒恨的態度。
“真是看不出來,平日里不聲不響的,竟給他們說成了這么一樁親事……”
“這么多米糧,都不知能吃多少天了……”
元令辰在回去的路上,暗自吩咐了錢洄“方才見著圍觀的人里,頗有些不懷好意的,這些日子,你也盯著些,莫要被人鉆了
空子。”
人在絕境時,容易做出泯滅人性的事情,她不想讓吳家的人因此遭遇什么不測。
“另外,我想在上元村用青磚圍一堵墻出來,接下來的日子定當不平靜,還是小心些為上。”
這事錢洄本也想提的,見她已經想到了,也不多言,只點頭應了。
元令堯的婚事定在了一月后,在這之前,錢洄便熱÷書集了族人在村外建了一丈多高的院墻。
將整個村子圍得鐵桶一般,即便有人起了歹心,面對那么高的院墻,也是無可奈何,倒不是沒有人借助繩梯爬進去過,可進去了便再沒出來過。
幾次過去,便不再有人敢起那個心了。
一月之后,元令堯順利迎娶了吳閱微,因孫蘭懷孕,陳氏便叫吳閱微來家中給他們織綾羅。
這日起,元令辰家中便時常會出現一個與她年歲相仿的小郎,如小尾巴一樣跟在吳閱微后面。
這個小郎叫吳知著,便是吳家那個托付到他們家的幼子。
倒并非是吳家人非要塞過來,而是何氏瞧著喜歡,又見他們姐弟情深,主動將人接來小住的。
元令辰多了一個玩伴的消息,沒能瞞得過宋青衡的耳目。
當天,一封語焉不詳的信便到了千里之外的某個地方。
幾日之后,一輛不起眼的馬車駛入了高昌縣。
車內一個老頭子正滔滔不絕地說著“你說你,怎么這么沉不住氣?不過是一個小娃娃,用得著這么如臨大敵嗎?”
陸序掃了他一眼“再聒噪,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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