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珉之還有些舉棋不定,余光卻瞄見轉角燈火通明之處,轉過幾個人來,中間被簇擁著的人莫名地給他一種熟悉感。
他小聲與魏林嘀咕著:“那孩子,怎的那么像我家嬋兒”
也不怪他不敢認,只因他印象中的女兒長期被他養父一家人欺負,性子上是帶著些怯懦的,另加上常年吃不飽飯,人也顯得干瘦。
而眼前這個女郎,眉眼之間無一處不精致。
還有那通身的氣度,隱能見幾分高遠風致。
他想,若真是他女兒,那該多好。
可惜,他那孩子尚在千里之外,如今也不知過得好是不好。
想到此,元珉之更顯得意興闌珊,對那馬也失了興趣。
“只給十兩,多一文都不要。”
此時元令辰已離得近了,那馬販自也發現了她,直接撇開了他們,轉而和元令辰說起了話:“您可算來了,我險些都以為您不來了。”
因元珉之與魏林還未走,他也怕被拆穿尷尬,便提前打了鋪墊。
好叫人知道,他找下個買家并非是有意。
元令辰也看透了他的心思,其實在銀貨兩訖之前,這馬販要另尋買主,她也是不能說什么的。
但這不代表她會認可馬販這種貨許兩家的行為。
“說好的兩刻鐘,我似乎并未來遲。”
說著看了眼另兩人,這個地方,正是燈火闌珊之處,看人的樣貌并不清晰。
只魏林與她相熟,她是一眼就認出來了,更不提,在她走近之前,他就已經對她使了好幾個眼色。
故而也猜到,他身邊那人,極有可能是她那個爹了。
不過礙于眼前人多嘴雜,她倒沒貿然上前相認。
此時元寶珠并未跟來,除了錢洄,另幾人也不知元珉之的真實身份。
故而,元珉之除了有得知那馬早有人定下的尷尬之外,倒也沒有其他的情緒。
只看著元令辰與馬販交涉:“三十斗粟米,盡數在此,就此銀貨兩訖吧。”
馬販收了粟米,就將小馬牽了出來,由錢洄接過了。
正要走時,元令辰腳步一頓,她其實也沒想到,此時能遇上元珉之,而他顯然是沒認出她,她若貿貿然上去認爹,那場面,想也知道十分尷尬了,可她也不能當做沒看到。
為難之際,魏林已極有默契地湊了上來:“小女郎,在下對養馬尚有幾分心得,不知是否有這榮幸瞧一瞧這馬?”
元令辰順勢應了:“當然,二位想看便來看吧。”
元珉之從未見過魏林有這樣唐突的時候,可他對眼前這個與自家女兒長得極像的小女娃也有幾分好感,想著將人送回去,省得讓她家里親人擔心。
心里又不免想起了自家女兒,一路上還有些心不在焉。
只有魏林與元令辰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話。
其中有一些魏林有意透出來的話,便如那馬販來歷。
西行途中的馬販,都非等閑之輩,不僅背靠著權貴,其家資更是深不可測。
荊城之中最大的馬販姓陳,歷練來往來西域與中原,販賣的馬匹不計其數,過程中自會有不少病馬,殘馬,對于陳家來說,這些損耗與販馬能得的暴利想比,根本不值一提。
也就不至于拿這些病馬出來以次充好,坑害外行。
“你的意思是,那馬販并非是陳家馬場的人?”
“說是也是,說不是也不是,陳家家大業大,有些事,也根本不用自己出面。”
“也就是說那馬販身后的靠山還是陳家人,但陳家的當家人卻未必知道?”
此時一行人已進了偏僻的小巷,遠離了喧鬧的街市。
魏林這才左右看看,壓低了聲音:“這匹馬是純正的汗血馬,其價值不可估量,那馬販也不一定知道其真正價值,我擔心這馬的來路有些問題。”
真正的汗血寶馬千金不換,即便是匹病馬,也并非區區一二十兩銀子能換來的。
元令辰細細回想先前與那馬販交談的話。
“方才他信誓旦旦地說這馬是汗血寶馬,十分不俗,莫非也是吹噓之詞?”
魏林似笑非笑道:“那馬販在荊城賣馬有段時日了,逢人便說自己的馬是汗血寶馬,每一匹都價值千金。”
“難怪,那么容易就松了口。”元令辰有些恍然:“只這樣一來,我們若將這馬治好了,按陳家的勢力,會不會因此不認賬?”
“這就是我要提醒你的。”
陳氏雖說要早睡,可孫女還未回家,也無心睡眠,便帶著元寶珠坐在正屋里說著話,那油燈有些昏暗,又時而有風拂過,火苗左搖右擺,襯得燈光忽明忽暗。
陳氏剛挑了下燈芯,就聽著外面有人說話的聲音。
其實有一道聲音,極為熟悉,她忍不住出了門。
見著一行六人外帶一匹馬進了院子,此時月光被云層擋住,唯有元令辰手中一盞燈照著路,陳氏又有些眼花,因而并未看清,多出來的兩人到底是誰。
待進了屋,當先反應過來的便是元珉之。
陳氏與元寶珠并肩站著,她們二人雖有便化,但沒有元令辰那樣大,加上兩人站在一處,他一眼便認出來了。
不過心里是極為震驚的:“族伯母寶珠?”他又將頭轉向元令辰,滿臉不可置信,想到自己的猜測,手都高興得顫抖:“嬋兒?”
他還不知自家已和元錦寧斷了親,此時雖知陳氏是她親娘,礙于規矩,也只能喊她伯母。
元令辰見他已認出來了,便笑了笑,喊了聲:“爹。”
在外面不好相認,但在進門時,她已斟酌著如何與元珉之相認了。
若不然,也不會在夜里將人請進門。
陳氏見著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男子喊自己伯母,只一想便想到是元珉之,她此時也沒心思解釋斷親那事,只上前一把抓住元珉之的雙臂,眼淚簌簌地掉了下來:“你是珉之?”
元珉之其實一直都記著陳氏的,也知道,當初自己過繼出去,是因鬧了饑荒,擔心他在家然而不能活下來。
才將自己托付給了金氏,而在金氏在世的幾年,他的確是享了不少福。
即便金氏去世,陰氏進門,他受盡了委屈,還有他爹娘暗中接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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