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人們收拾殘局時,發現了重傷的元錦寧,他的求生欲極強,死死地巴著族人的腳:“救命——”
那人本想將腿拔出來不想理會他,但他這樣慘兮兮的樣子,難免狠不下心,有些為難地叫了人來。
那些人一來,見著元錦寧的慘相,也各有各的想法。
“族長都已說了,要將元錦寧逐出家族呢……”
“只他如今已去了半條命,若是見死不救,會不會不好?”
“哼,做出這樣的事情,還指望我們救他?做夢……”
“可他畢竟原先與珉之一家有養育之恩,他們家又與族中有恩,看在他們的面上,也不好做得太絕。”
“你莫非忘了,珉之一家從前是如何被虐待的?說不定他們都恨死他了。”
“這也難說,珉之是素來孝順的……”
“不如去問問錢朝奉,他與錦安叔一家素來相熟……”
“再問問族長吧,由他們定奪。”
錢洄過來時,就見著元錦寧慘兮兮的樣子,他冷笑一聲:“命可真大。”
這么大個傷口,流了那么多血,竟還沒死。
“錢朝奉,我們到底是管還是不管?”
錢洄蹲下身:“這么嚴重的傷,要救回來,可需不少銀錢呢。”
“我……我有……銀錢……”求生的本能讓元錦寧強撐著一口氣。
但錢洄也知他最在意的是什么:“你這般算計族人,是否也需給些補償?”
“你……你想……想要什么……”
“難道不應該是你心懷愧疚,要將手中三十畝地盡數贈給族中做祭田嗎?”
錢洄云淡風輕說出這一句話,驚得族長都目瞪口呆。
元錦寧更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將話噎在了喉間。
他將田地看得比命還重要,就這般將所有田地都舍出去,不是跟挖他心肝一樣嗎?
“十……十畝……”
錢洄嘖了一聲,起身就走。
元錦寧抓住他的衣擺:“別……別走……”
看著錢洄一臉無動于衷,知道裝可憐對他沒用,只好含著淚同意將田地贈予了族中。
錢洄這才拿出一粒藥,往他嘴里一塞:“也就是嬋兒心善,若非有她,你這條命,死了也是白死。”
元錦寧心疼得都快窒息了,簡直恨不得就這么死了,可他又舍不得死。
錢洄哪里不知他的德性?
只不過對有些人而言,活著遠比死了受罪。
族人們不知元錦寧的想法,只顧著附和錢洄。
“錢朝奉說得不錯,嬋兒素來是菩薩心腸。”
“是啊,若非是她,我們哪能有這樣好的日子?”
錢洄的身份他們雖不清楚,但很多事情并非無跡可尋,比如他這樣一個大商人,為何屈尊跟著他們元家人?
這要是原先,他們還不會多想,如今么,有個仙君轉世的在,他們即便腦子再不靈光,也該有些想法才是。
元錦寧聽著他們七嘴八舌地奉承著元令辰,用力咽下一口老血。
明明是他拿著家中所有田地換回的一條命,可到他們嘴里,竟都成了那個丫頭片子的功勞。
還有個說理的地方嗎?
元錦寧氣得昏死了過去,他并不知道,屬于他的磨難才剛剛開始。
他雖是拿出了三十畝田地,保住了自己一條命,可做過的事也沒那么容易揭過去。
他還未醒來,族長就做主,將他自族中除了名,看在田地的份上,并未將他扔出族,而是讓胡氏將他看管了起來。
那胡氏嫁給元錦寧,本是為了田地,可這回聽見田地沒了,竟也什么都不說,老老實實地看著他。
而族中得了錢洄剛拿來的米糧,對她也不吝嗇,三餐也不曾餓著她。
元錦寧就比較慘了,族中根本不管他的死活,只能在自己院里種點豆果腹,沒東西吃的時候,什么野菜樹根,俱都嘗了個遍。
胡氏那邊得了錢洄的吩咐,見他實在活不下去,才會施舍他一口吃的,平日里也是不管的。
元錦寧自娶了金氏之后,何嘗過過這樣食不果腹的日子?
不到數月,便已苦不堪言,只是族中沒人同情他,他也不敢繼續作妖,只能苦苦忍受著。
此時已臨近年關,蝗災也暫時過去,介南那邊因著運氣不錯,蝗災并未波及過去,又有元令辰給的肥料在,胡椒的產量果然翻了翻。
元令辰除了得到賣肥料的萬兩黃金,還自韋家分得了二十萬兩黃金。
這是一筆巨款,元令辰卻趁著兵荒馬亂,叫錢洄盡數換成了良田,足有兩千頃。
厚厚的一沓地契擺在陳氏面前,許久未見她有反應,只用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案上的地契。
足足有一刻鐘,才見她用力掐了把人中。
“嘶——”這道劇痛將陳氏拉回了現實。
元錦安同樣震驚,他們做了一輩子農戶,將田地看得比命還重要。
這樣的地契,經過他手的,也不足一掌之數,可今日,他竟然看到了厚厚的一沓,這種沖擊力,讓元錦安此后每每回想起來,都覺得心驚肉跳。
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嬋……嬋兒……祖父年歲大了,可不經嚇……”
元令辰坐在他們面前:“這些地契來歷清清白白,也不曾強買強賣,都是自愿與我們交易的,你們只管放心吧。”
“這么些田地,他們怎么肯賣呢?”
“自古以來,改朝換代便意味著權利更迭,前朝的東西自然是要推翻重來的,某些人空有田地,卻無勢力依靠,待新朝建立,手中的地契便會淪為一張廢紙,他們可都精明著呢,怎會吃那么一個虧?”
“若是這樣,我們買了田地,不也是白費了銀錢?”
“我聽宋青衡說,靖王有意封賞功臣之家,我們手中的前朝地契都可換成新朝的田地……”
“可我們有那么多呢,不會惹怒他嗎?”
“待他登上皇位,便是坐擁了天下,千頃田地也就是九牛一毛,他又豈會計較這些,讓功臣寒心?”
與那些世家所擁有的田地比,她手中的田地,并不算多的。
便如那陸家,幾乎是有人的地方就有他們的田地,靖王真正應該如鯁在喉的,應當是那些世家才是。
“那你從何處得來的那么多銀錢?”
“我與韋家做了筆生意,今年得的不算多,待來年,應當還能翻上數倍。”
陳氏倒吸了口涼氣:“這還不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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