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元令月自元令辰這里出來,遠遠便瞧見翹首等在院門口的元易之。
看著他面帶心虛的樣子,心里仿佛有什么念頭一閃而過。
“月兒,你去了何處?”元易之想到自己要說的事,心里有幾分愧疚,便干巴巴地問了這么一句話。
“我去找了嬋兒妹妹。”
元令月看著元易之,那個澄澈的眼神讓元易之覺得無地自容。
他干笑了兩聲:“你與嬋兒投緣,她又素來護著你,也是該多多親近才是……”
他的目光躲閃,元令月即便再遲鈍都察覺到了不對勁。
她有些疑惑地看著他:“爹可是特意在此等我?”
“是,是啊……”元易之更加心虛起來。
“爹是有事尋我?”雖是問話,她心里卻已有了幾分猜測。
“你祖母那里見你與嬋兒投緣,有意將你留在國公府教養,吃用上都不會虧待了你……”
元令月其實早被元令辰通過氣,此時倒沒驚訝的樣子,可讓她離開自己爹娘,她又十分不舍。
“我自小是在上元村長大,國公府再好,也不是我的家……爹真的忍心讓我一人留在這里嗎?”
“這……”元易之看了眼身旁的宋氏:“爹這身子做不了重活,往后家中的進項也不知會如何……你若在家,我們也拿不出銀錢給你更好的教養,與其在村里做一個農女,倒不如留在國公府,當初你爹惹了你祖父母傷心,如今他們難得提個要求,爹若是不應,也說不過去……”
這樣一想,元易之更是心安起來,仿佛真是全心全意為元令月考慮,不曾參雜一點私心。
可她方才與元令辰的一番話,已是讓她心存了疙瘩。
此番再聽元易之那番冠冕堂皇的話,心里更是難受了幾分。
“我是走是留,全憑爹娘做主吧。”
她也有所察覺了,她爹娘是將她當成了負擔。
下定決心要將她甩脫了,既然如此,便如了他們的愿又如何?
元令月沉默著進了屋里,沒有人看到,她眼底蔓延的水光。
元易之與宋氏并未在京城多留,定下了元令芨與元令月的事,便將姐妹兩個都留在了國公府。
自己卻是帶著元令洲回了上元村。
此時元令辰卻是準備去赴宋青衡的約,臨行之前卻是與陳氏沈氏通了氣。
“嬋兒要去城郊踏青?”元令辰自入了京,便極少出府,陳氏見她愿意出門,也覺得是好事,可還是不免多問一句:“你在這京中也不曾有相熟的閨中密友,不知是同何人一道出城?”
“原是那位贈了鮫綃紗的宋先生,我另有些事想問一問。”
陳氏心里覺得不大妥當,可自家孫女素來主意大,她也干涉不了太多,便又追問道:“那可是有人陪同?”
“我會叫錢洄陪同。”
陳氏這才有些放心:“既然如此,你便去吧,只需早去早回,回了家中用夜食才是。”
元令辰這邊辭別了陳氏,便坐上了馬車出了城。
仍是錢洄駕車,另又帶了蘇荷一人。
京郊的某處宅院,一道挺拔的身影自湯池之中出來,宋青衡目不斜視地立在一邊,余光所及之處,原本滴著水的衣角,瞬間升起一道水氣,清風拂過,那片衣角便飄飄然翻飛起來。
宋青衡面上露出一抹笑來:“您的精神力越發精進了。”
陸序看了他一眼:“人可曾來了?”
“已在路上了,想來不出半個時辰便能到了。”
宋青衡垂下頭,將手中的外衣遞了過去。
陸序沒有回話,信手將外衣接了,便往屋里去了。
待宋青衡再抬頭時,原先那件外衣已被整齊地穿在了陸序身上。
他馬上提步跟了進去。
陸序并不喜人伺候,時常跟在身邊的寥寥無幾,這偌大的莊園里,更是連一個侍女都沒有。
任何東西都是宋青衡一手操辦。
“主子,這都是前些日子制的新衣。”宋青衡一指榻上疊得整整齊齊的新衣,足有十數套之多。
陸序心念一動,這些衣服便如同活了一般動了起來。
整整齊齊地排在半空中,一套套自他面前飄過。
如此過了半個時辰,才在宋青衡有些異樣的神色中,隨手指了一套。
宋青衡明顯地松了口氣。
如此又過了小半個時辰,他終于忍不住催促:“元家女郎應是快到了。”
陸序隨手拿起一只青玉冠,束好了發。
元令辰到時,宋青衡自莊子里出來,笑意盈盈與她互相見了禮。
伸手將人引進了門。
“女郎來的正是時候,昨日里,山上剛送來了二兩新茶。”
元令辰面露了些意動,跟著宋青衡進了門,抬眼就看到坐在上首的陸序。
復又與他見了禮。
陸序只是輕輕頷首,神色頗有些平淡。
元令辰早已習慣了這樣態度,并未覺得不妥。
事實上,這樣的陸序,在她看來,更加無害一些,似前世那般的,反倒讓她心下不安,恨不得避而遠之。
宋青衡照例提起了話頭:“原先的鮫綃紗,女郎用著可還好?”
元令辰神色微緩:“那料子自是極好的,此番前來也是為道謝。”
宋青衡連忙笑道:“不過是些許小事,哪值得您親自道謝?”
“只我卻有一事不明。”元令辰看了眼并不開口的陸序,很快就將目光移到了宋青衡身上。
她還未問出口,宋青衡已意會了她的意思。
“錦繡坊是云夢山的地方,在整個京都,知道的勢力寥寥無幾,可這幾個勢力俱是樹大根深,未免他們不長眼,招惹了您家里,才放出了這風聲……”
那些無甚勢力的小家族,以元家軍的威勢足以震懾了。
可似陸家那樣的,卻連皇帝都拿他們沒辦法,但云夢山,是連陸家都不敢招惹的,他們放出風聲要罩著的人,又有誰敢上趕著觸霉頭?
“其實也無需如此。”
“在下自是知道女郎手段,只不過有些東西,雖不傷人,卻隔應人,如此讓他們心存忌憚,也能給您省些麻煩。”
“如此就多謝二位了。”
宋青衡做的這事,若沒有陸序首肯,想來也是做不成的。
如今她和陸序雖已生疏了許多,可他所做的事,卻與她并無沖突,這也是她愿意與他們來往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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