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眸皓齒,令人動容。
裴緒忙推辭,“我哪里比得上太夫人,能像她老人家半分就不錯了。姑娘太抬舉我了。”拱手拜了拜,頗為恭敬。
“剛見面靜女其姝,后來嘛。”他故意拉長音。
“噯,噯,每見你一次,都像見個生人。”他淡淡說。
“哪有?”
“越說話越像我家老太太,話有板有眼的,最后還帶幾句捉弄人。”菀昭掩嘴笑了。“分明拿人取笑,不知道暗地里笑多少。”
海棠春睡半含羞。
丹唇未經過紅,娥眉僅僅是淡描銅黛。臉上未施粉黛,姿容嫻靜端雅。身量纖纖,嬌小玲瓏。
“說的井井有理,有條不紊。看來你平日沒少料理家事。”她淺淺地笑了。
她馬上注意到愿他一直給她打傘,“謝謝。”
“不礙事,只是不忍心看著雨打你身上罷了。”他嗤笑了半會兒。
“等等,”他上前拉住她,“等等。”
她十分詫異,挑起入鬢長眉。嘴角翹起來,應之以笑。
“何事?”
“那對手鐲,”裴緒猶疑地說了這四個字。
心被錐子扎了,只露出苦笑。“手鐲怎么了?”
“覽百卉之英茂,無斯華之獨靈。玉鐲恰似盛放的芙蓉,花開傾國。”裴緒眼神清朗,頗含誠摯。
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東風怨未開。
但菀昭想的是這句,于是不禁黯然淚流。
“那鐲子,我不太適合。”她支支吾吾地說。
“東西嘛,就是戴著玩的。太子是個男人,戴不了女人家的東西,怎么人家白給你還不要?”他語氣輕浮。“還是怕的?”再一次拋出這句話。
“不,這回不是怕,只是東西給的時候不對。”
眉尖若蹙,但見閑愁。
“可怕也不可怕。”他換了腔調,卻轉瞬間又是如此輕薄,“把你那惻然的神情去了,換副模樣,興許就好多了。”
“偶爾梨花春帶雨,是楚楚動人的,看著新鮮。可以后呢?你總不能天天青燈古佛讀經文,自討沒趣吧。”裴緒笑了聲。
他裝得有模有樣,把菀昭逗笑了,“倒也是,說的有理。”
“讓我猜猜,你有事瞞著別人。”裴緒假裝正經。
“呵,偏是嚼舌根的愛說話,你只管猜去。”她撇頭不看他。
“與韓禎有關吧。”
話極輕極細,卻真亮地鉆進她耳朵里。
“臉都變色了,還瞞人呢。”
“你,”她無力地說。
“想問什么?我把我知道的告訴你。”他笑里不懷好意。
攥緊衣角,“我二哥哥他,跟什么人聯系?”她咬緊唇,神情楚楚。
“問這個?”
“是。”
裴緒笑道:“噯呦,那可多了去。”
“啊,別打馬虎眼。”
情急之下,她直說了。
“這,一時真不好說。素日里應酬的人多了,真好、假好總不能立即判斷吧。況且,我與韓禎不算深交。朋友來往,頂多書信二三封。”他語氣淡淡的。
菀昭又問:“那你知道為什么韓禎做了太子舍人?”
“自然是太子親命的,那天我還在旁邊呢。”
“啊?”
“那天太子談起了戶部、吏部由誰代管,因兩位尚書進洛陽述職去了。只是偶然提起罷了。”他從容道。
“偶然?”
“是,我想是太子舍人有空缺,剛好前日又提了韓禎,所以便讓他兼了。”他笑了。“太子似乎很賞識韓永麟的才華,曾多次當眾稱贊令兄的文章。”
似乎只是尋常任免。
韓禎才華橫溢,對他來說,文辭信手拈來再簡單不過了。估計也沒什么好問的了,再問可就扯上了太子趙睿。她暫時不想聽到有關太子的事。
“原是這樣。”
然后便是問他與那些王公貴胄的事了,當**問出了燕王,自然得從他下手了。
“舍人您知道燕王嗎?”
太子趙睿的二哥燕王趙祺,為陸賢妃所出。過去他是皇帝中意的太子之一,但泰乾元年爭儲時敗于嫡子趙睿。
“燕王?你問他做什么?”裴緒神色躊躇。
似乎趙睿與裴緒都忌諱燕王,許是他曾威脅過趙睿的地位吧。
“沒什么,只是聽聞他英明公允,有美名。”她笑道。“又聽說他為人不錯,很受人尊敬。”
裴緒笑道:“確實,燕王受人尊崇,可他去了洛陽,不然宮宴上能見他。”
“洛陽,不知洛陽怎么樣?好久沒聽到伯父的信了。”
她鮮少聽到馮堅的消息,怡園閉塞的很,所有的消息都不靈通。連老夫人和周夫人都很少說伯父在外面的事。
“尚書在洛陽安好,不必擔心。”他微笑道,“太子常派人去問候,應該無礙。”
趙睿問候馮堅,怕是有什么吧。菀昭心存疑慮,前世也沒見他們之間有過什么,今生可得仔細這層層的關系了。
雨停了,天上的云也少了,空氣清爽怡人。
“噯呦,忘了,我該去看姨娘了。”
他說:“你家的傘。”
“就給你吧。”菀昭笑了笑。
她跟裴緒說了太長時間,忘了去看羅氏。晚了怕是見不著,又是白走一趟了。
“我也在這待很久了。”由是拱手,“韓禎的事,我會幫你問的。告辭。”
“恕不遠送。”菀昭接著道了聲,“舍人萬福。”
“也許是看人太淺,一次看不全。確實比先前有趣多了。”
菀昭一聽,眼睛直視他,咬下唇。
“輕挑男人。”
她狐疑地反問:“后來?”
“愈發有韻味。”
菀昭輕巧地笑了,“你是笑我有脾氣吧。”
裴緒知被誤會了,“見諒,見諒。話太粗,說得太糙,惹您生氣是我不好。”
“哼”菀昭扭頭走開。
他托腮若有所思道:“脾氣誰都有,但性子也學不來。”
“我還以為你又會說端淑呢。”
見他如此夸張,菀昭笑得更開懷。
“真是會管事的。”
裴緒擺手,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管來管去也就這些事了。比著更好笑更奇怪的事也我見過。但要從根上治,跑不了這幾條了。就當是我的嘮叨同身旁的風刮過去,不必細品,玩笑著就過去了。”
“頭一條,就是給你打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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