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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凝眸-第一百零三章 風休住(下)
更新時間:2020-04-26  作者: 希憲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宮闈宅斗 | 半生凝眸 | 希憲 | 希憲 | 半生凝眸 
正文如下:
張主事可不愿踏入是非之地,猶猶豫豫地就是不進去。

莫超拽著張少聰進了窄巷子里院子,“都這個時候了,你就別惦記你那雅士名聲了,反正早晚你都得來這種地方,不如這下就進去了,以免日后再心煩。”

張少聰還沒準備好,他就被拎到了院里面。

“哎呦,我的祖宗呀。我......我......讓我怎么跟她交代啊。”他恨不得蒙上自己的臉,不讓人看到自己那丟人的樣子。

“你是不是男人啊?孬種,慫什么呀?別跟個娘們似的。”莫超帶他出來還真是丟人,不光磨磨蹭蹭,還一身缺膽。“進個教坊,你還怕成這熊樣,日后要當了大官,沒人不嫌你是個土包子。”

莫超是士族子弟,自幼是合族捧著的貴公子。那和良家子的張少聰過得是截然不同的生活,品味當然也不同。

“唉,我就一土包子,遵從上司之命,被迫舍命陪君子。”

“自己照鏡子瞧瞧你那出息吧。待會兒就是里面那些沒長成的丫頭也會譏諷你是個鄉巴佬。”莫超手上一使力,就把他往里面推。

張主事撞到門,一個不穩差點摔在地上,把那正教曲子的伶人嚇得摔了笛子。旁邊丫頭。伶人旋即跳起,“你,你們是誰啊?”

莫超面帶哂笑,把張少聰拽起來,“這小子毛手毛腳的,不甚破了門。”

“哦,”伶人笑道,然后霎時變了臉,“不對呀,你們怎么進來的啊?外面的那幫小兔崽子,都去哪了?”

有門路,再舍得給錢,這種地方誰都能進來。他們兩個可是穿著官服來的,再多人也不敢攔他們。

莫超笑道:“下官乃是大理正,為了一點私事闖到了此地,多有得罪。”他瞧了眼狼狽的張少聰,“哦,這是舍弟,他老是毛手毛腳的,請你別嫌棄。”

伶人見是兩個朝廷命官,于是態度軟和了不少,“既然是因為公事,那么您請上座吧。不知道您來這找誰啊?”

莫超把張少聰往后藏,“我來問問,這里面有沒有臨汾人,本姓李的丫頭?”

“您問這?”

“我要詢問。若你徇情,我就派人拆了這。”莫超可不管他,秉公處置,誰敢攔他就讓誰倒霉。

張少聰汗流浹背,他哪有權去拆這種地方啊,跟他來還真是丟了老臉。

“這好像沒您找的丫頭,她們大多是吳越之地來的。”伶人翻著花名冊。

姑娘們中有個怯怯的聲音,“我是。”

伶人猶疑道:“你不說你家姓孫嗎?怎么這回變李了?”

“不必多言,出來吧。”

“我可耽擱不了,這人我就帶走了,過些日子再送回來。有什么疑問,就到大理寺來講。”莫超冷冷地道。

伶人不敢阻攔,只目視著他正大光明地把人劫走了。

“人你就帶回刑部大堂吧,我呢,要到找樂子了。”

事還沒辦完,他就打了退堂鼓。張少聰真是拿他沒辦法了。“哎,我說大理正啊,您就這么悠哉悠哉地跑去樂呵了。合著我要帶這李丫頭回去繼續盤問了。”

“呦,這回你腰桿子挺直了啊。剛才摔那一跤的時候,這么不像個漢子。怯生生的模樣,和那小丫頭沒個分辨。”

張少聰皺眉毛,“敢情兒你是玩我呢。”

丫頭見兩人喋喋不休,便說:“兩位別吵了。”

“小丫頭都嫌你吵。”未等張少聰開口,莫超就潑他臟水。

“你,你這人。”

他拿官位壓人,“我是你上司。”

張少聰氣結于胸,“好,我帶她回刑部大堂。”

沒等他放了胸中的那口氣,莫超就獨自逍遙去了。只留下他們兩個了,張主事就帶著她走了。“得,這回只剩我們兩個了,車在外面,隨我回刑部吧。”

“咦,那個,不是跟他到大理寺去嗎?”

約半個時辰前,莫超還大罵大理卿和大理少卿是甩手掌柜,張少聰看他才是真不管不顧的。為了自己一時玩樂,把要事拋到腦后,自己飛也似地跑到官妓那享樂了。

“人家忙著愉悅身心了,不管我們了,所以只好是我來問了。”

那丫頭瞪大雙眼,“你?”

俏丫頭明亮的眸子里面卻滿是懷疑。

張主事忽地心虛了,“我是刑部的主事,本該就是刑部來找你的,可被他給搶先了一步。”

丫頭笑道:“可那個人,不止一次找過我。”

“啊?難不成他早就問完了,那我不是被他給甩開了嗎?”

鬧了一出,最后是他著了他的道。

“唉,但他問過了,我這也需要你的證詞。”

“不是到大堂上審嗎?”兩人卻只是在馬車上交談。

“沒那個時間,一路足矣。”張少聰此刻也該拿出主事的風范來了,“這崇仁坊還等著我呢,當然是先問你了。”

那丫頭很平靜,好像已經知曉他即將說的話了,“有話請直說吧。”

“姑娘的名字?”

她暗暗垂眸,“李和娘。”

張少聰稍婉轉地說:“你,是李順德的什么人?”

“妹妹。”

“何時來長安的?”

“三年前,那時候家里實在養不起了,就把我賣了,后來我又被賣到這了。”和娘暗自悲戚。

張主事無暇顧及她的心情,“李順德上京找你所為何事?”

“借錢。”

“只是這樣嗎?”

和娘啜泣,道:“你們已經問過很多次了,我不想再說了。”

張少聰肅然道:“可你必須說。”

“他來,他來是求我找郭家求情。但我在這無依無靠,還是個風塵女子,怎么會和郭家的人認識?我只能把自己存下來的一點錢給他。把他打發走了。”

張少聰又說:“煩請你說得仔細些。”

“爹娘沒錢,就把我賣給了孫家,后來孫家敗落了,就把我送到了教坊里。成天挨打挨罵,沒個出路。郭家的人,也不把我當人看。”她的話到后就語無倫次了。

張主事忙追問道:“什么郭家的人?”

“哦,因為那個郭明達,曾經來找過我。”

“你還認識他?”這可有點邪乎了,按理說,李順德都未必真認得郭明達。怎么這丫頭會如此說?

“之前那郭明達曾向納我為妾,并以此為借口,要挾過我哥哥。那是,三四個月前的事。”

“不對,不可能,郭明達那個時候已經下獄了。”

郭明達是在四月末五月初就被判了刑,早就被大理寺收押了。不該是郭明達出來找她啊。

“可那人自稱是郭明達,當著我哥的面,要霸占我做他的小老婆,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啊。”

“你還真說錯了,真的郭明達,在定罪之時就被關押在大牢里了。哦,”

古人曾道什么懷什么悼的,血淚流不干、滴不盡。今傷感往昔,生如潮起潮落。更有相思不得閑之說,正所謂情深處無處不在,寫情寫意,都不如飛來書上一說舊夢沉浮。

明章初年花朝節,殿里殿外都在忙節慶,她忽想起去年花朝的故事。

“快折花去,長主要。”婢女傳話給伺候花草的宮女。

今日在值的正是婉凝。

她是前兒剛來的宮人,以良家女充入后庭,后來又被分去侍候太華長帝姬。但婉凝一個新來的,怎么可能去陪侍長主,自然被派去干外頭的活。好在掌事的宮女還算和善,只讓她們負責灑掃之類的平常活,從不為難人。

“是。”婉凝應道。

她很想見上長主一面。長主很美,艷冠群芳,勝過后宮里所有的女子。

婉凝平日只能見眾人簇擁的娉婷影,以及聞傳來的香味。

“噯,教你折幾支桃花,要整枝兒,開得盛的。”殿里出來的大宮女毓兒說。

她忙說:“是。”

玉照殿里沒桃花,自然得去外面折了。

桃花綻放宛若粉面著妝,嬌媚惹人愛憐。但開得盛的不經折,寥寥數日便敗了。只能折含苞待放、或半開半閉的。

“在桃樹下站了半天,卻挑花骨朵折,真是有趣。”

聲音婉轉動聽,又帶了絲嬌俏。她不知是誰的聲,轉身先見是盛裝女子,可能是哪位主子,于是先行禮再說話。

“折花不能折盛放的,那樣的話沒多久就枯萎了。”她說。

“知道了。”她只說了三個字,令婉凝深低頭去,不敢看人。“頭抬起來,讓我看看。”

聽她說話,便知是性情清冷之人。婉凝生怕惹惱她,便乖乖聽話。

“相貌生得好,還有些許面善。”

婉凝剛見她的容貌就為之傾倒。

神色偏冷,卻著一身艷麗絕倫的金繡裙。如此不襯,亦因其貌而襯。更有清韻超然,非言語能形容。

婉凝也覺得熟悉,但不知她身份,只能說。

“您謬贊了。”

“你叫什么名?”她問。

“婉凝。”

她稍稍詫異,“你從前叫素蘭?”

“是,后來宮正給我改了名。”婉凝如實回答。

“那名字是我起的。”

此言一出,婉凝出了身冷汗,哪怕她不是長主,也是宮中的貴人。加之她覺著面熟,那十有八九就是長主本人了。

婉凝忙拜到在地,“多謝長主賜名。”

她只淡淡地說:“平身。”長主又道:“蕙質蘭心的人不少,但能有惜花之情卻是難得。”

婉凝說:“長主謬贊。一直照顧花草,所以便懂如何養花護花。”

“你沒聽毓兒的話,而自作主張。能有這份情,我是贊佩的。其實我素來不愛花草,鮮少去命人折花插瓶,只因今兒是花朝才命人去折。”她淡淡地說。

“令長主失望是我的不是。”婉凝低頭認罪。

長主卻說:“不,你不用折了。你手上的花便好了。”

婉凝說:“是,謝長主。”

“婉凝,寓意溫柔美好。”長主只是微微一笑,卻那樣和靜可親。

婉凝鎖眉道:“惟恐沖撞了長主名諱。”

太華帝姬名柔儀,生母是先帝裴后,是除圣上、皇后外最尊貴的人了。婉凝身份低微,斷不敢造次。

柔儀說:“古來姓名相同者那么多,更何況名又不同。無事。”

“知道了。”

柔儀從容問:“你家鄉在哪?”

婉凝低頭說:“巴州。”

巴州離長安路途遙遠,又是所放的貶謫之地。

“嗯,相隔千里,思念父母吧。”她說。

“甚為想念。”婉凝沉重地說。

柔儀嘆息道:“我也在懷念,你還能等團聚之日,但我父母已去,再見已是陰陽相隔了。”

“長主莫傷心,您還有兄弟姊妹,諸位宗親。”婉凝安慰道。

柔儀也不知是在感嘆,還是在傷懷。

只輕輕“噯”到,“你日后不必侍弄花草了,入殿伺候吧。”

就這樣她進了玉照殿內伺候。

相比傳言中宮墻里四方天,規矩大。玉照殿卻沒那樣的繁文縟節,長主的性子雖淡淡的,但亦是和順的。在她身邊待久了,愈發覺得她滿腹經綸,才華堪比士大夫。

有日婉凝問她,“長主比起香脂為何更愛緗帙?活脫脫像個教書夫子。”

她嫵媚一笑,“不為什么,但因我是長主。希望有朝一日能像平陽公主那樣文韜武略,為父兄分憂。”

“長主是久居深宮之人,怎么想這個?”

“歷經變亂,京師不安。”柔儀只嘆氣。

圣上登基前不久,也就是幾月前的事。衛王謀反亂京師,被貶為庶人,流放嶺南。先帝哀慟不已,以至于犯病駕崩了。圣上登基就開始清除衛王的黨羽,又引起一陣風波。

“那些事是外面朝臣憂心的,長主不必勞神。”她好言相勸道。

柔儀忽地軟聲笑道:“你不懂。胸中沒有天下,便做不了大事。縱然我是個女人,也想,不,也能做英雄。”

婉凝驚了又驚,極為觸動。“長主的心,我有三分明白了。您為社稷的心,我能體會到。”她不由自主地拜到在她面前。

“不如多看看書,懂點禮,日后行事也有規矩。”她柔聲道。

“嗯。”

“人都說女子不需讀書寫字,可長主卻反其道而行之,不光成日琴棋書畫不離,更看兵法,想做女將軍。”婉凝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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