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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凝眸-第一百二十一章 神怡(中)
更新時間:2020-05-26  作者: 希憲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宮闈宅斗 | 半生凝眸 | 希憲 | 希憲 | 半生凝眸 
正文如下:
泰乾元年三月初三上巳節,春光明媚,百花竟放,可這天怡園的女子都著素服。花園沒人踏春,大好的春景被蒼白掩去了。

是日,已離怡園多年的裴緒,又步入了他留戀之地。

闊別稍久,眷與時長。他少年受晉國公恩德安居怡園。修竹檀欒,花影香徑。教人魂牽夢縈的地方。

他正是在花園遇到菀昭的。之前也見過幾回,不過都是老遠一瞥。望見小小的身影,轉瞬而逝。先前惟有在見韓公抱她的時候能瞅兩眼,但只半刻就讓婆子抱下去了。那時韓瑄垂垂老矣,抱了會兒就抱不動了。只能嘆惋他年老體弱。

不光是年老體弱,其實他更想訴說的是命。

到死也沒失去榮光,可惜最后還是個苦命人。

故地重游,卻是來吊喪。

響徹怡園——

眾人的哀嚎,哭得都是他們自己。

主人去世之日,便是怡園易主之時。

裴緒回想這段時日,人生就是充滿無數的巧合與必然。

裴紀看他忽地停住腳步,兩眼發直,“怎么忽然停下了?”

他朝似曾相識的園子望去,好像還停留在幾年前,“沒,想起舊事了。”裴緒心懸著,似乎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情等他辦完。

“舊事,莫非是當年的囑托?”

“囑托,我都忘了有這回事了。”

裴緒似被戳中心事,背后如有芒刺。

裴紀不用瞅都知道他話里摻著假,“撒謊,看來你要學會撒謊才行啊。”

他面上過不去,所以默然了。

“當年的囑托啊,你就細想想。”

裴緒抬頭望向天空,蒼藍的上天,一碧如洗。

好像回到了許多年前,他剛剛來到那個陌生、宏大的韓府時,心中惴惴不安,抱著卑躬屈膝的心邁過門檻。

他望著宏偉巍峨的房舍,他從未見過這些。

“這就是怡園啊。”

韓府的下人笑道:“裴郎,錯了,此處是韓府的舊宅,當年是晉國公的住處,這里叫衡園。”

他當時很膽小,甚至連下人的笑都有些畏懼。小家的孩子走進富麗的大宅門,難免會生出敬畏,甚至可以說是害怕。

裴緒問道:“橫園,哪個橫字啊?”

他無法想象自己的聲音多稚嫩,與這韓府格格不入。

“子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立則見其參於前也,在輿則見其倚於衡也,夫然后行。’意思就是參前倚衡,講究的是忠信篤敬。”下人笑道。

他沒想到就連韓家的下人都如此博學。那時的裴緒還未開蒙,甚至連個字都不認識。

裴緒紅著臉說:“我不知道。我聽不懂。”

下人爽朗地笑著,“其實我也不太懂,這句話只是在衡園流傳著,并且是每個下人都銘記于心的。”

他猜道:“這莫非是家訓?”

下人摸頭,“不,這句話是老爺子在世的時候常念叨的。因為他很喜歡這句話,所以每個人都記下了。大道理我倒是不懂,但人生在世只要踏踏實實做事就可以了。”

他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你說得有幾分道理。”他裝作小大人一般,其實他什么都不懂。

“來這看看吧。”

下人引他到正堂看,“這就是璇衡堂了,不或許應該從里面那兩個字。”

彼時的裴緒看匾額上的字只當是一劃一劃組成的符號,但里面的厚重是他說不清、道不明的。

裴緒對大族禮數絲毫不知,“我可以進去嗎?”

“咱們可以現在趁著沒人悄悄進去看看,若是大節下的,這里都是人多祭祀用的。”

他點點頭,然后邁過門限,“上面的字念什么?”

“衡鏡。大國置衡鏡,準平天地心。”下人說。

裴緒贊嘆道:“你知道可真多啊。”

“才不是呢,我也不甚識字,這些都是老人教的。我家世代為奴,能知道這些都是靠口耳相傳。”下人笑道。

他的目光被黃梨案上的貢品吸引了,上面擺放了許多精巧的小玩意,比他平時玩的小東西精致許許多多。

下人見他的臟手往上面亂摸一通,“小祖宗,別碰啊。”

這些東西都是貢品,他個布衣小子能看見就算幸運了。

下人怕他碰壞了東西,趕忙寶塔離開。

“我們到別處逛逛。”

裴緒恐被拘束著,趕忙掙脫了他,“哎!”

下人苦笑道:“怎么郎君還要在這看看?”

“是啊,我想看看。這很好。”

下人張望四周,幸而這會子無人。“好吧,好吧,不急這一時。”

“你剛說祭祀,是給什么人啊?”

“啊,這是韓丞相的舊居,不過他本人也不曾住正堂,只居于東房,或者另外的地方。”下人說。

裴緒問:“韓丞相,那是晉國公的父親了?”

下人略笑笑,“是啊。”

“放著這么好的地方卻不住,豈不是浪費?”

下人想了想,便說:“在他之前衡園就有人住過了,那是祖宗的地方,后輩不該來攪擾。”

“所以這里沒人住了,也是尊敬祖宗?”

“自然是了。”

他只想著白放這么大的地方不住就是浪費,時至今日他依然這么想。

裴緒問:“怡園也是這樣嗎?”

“不,那是沒多少年的住處,本來是給以前的大郎子住的,可未等完工他便逝世了。”

裴緒小的時候懼怕生與死,便瑟瑟地問:“去了?”

“是啊,許多年了。那時他好像才剛過弱冠。”

他唏噓不已,“真令人悲傷。”

下人怕他哭鬧,忙來安撫。“你小小年紀竟會想這些繁雜的東西。”

裴緒只是抹淚,他思念著他的母親。可惜沒能留個念想,隨著時間推移,這一切成了空白的回憶。

他抽泣地說:“沒,沒什么。”

下人拍他,“唉,小孩啊。不該多想的。無憂無慮的多好啊。”

當時在他眼里衡園寬大,但其實還不如現在的家宅,更不如怡園的一半。用今的眼光看,那衡園頗為清雅,并且簡樸淡靜。

可是當他看到那素凈的地方卻覺得無趣,“走了大半天,這里就沒有好玩的地方?”

裴緒坐到池塘邊的大石頭上,撿起顆石子就丟進去。石子激起層層水花,這還有些意思。

下人覺得累了,便靠到石頭上,“這都是房舍,要好吃的,好玩的那可就沒有了。而且這里自打蕭夫人仙逝后,便無人居住了。”

“蕭夫人?”

下人偷摸地說:“那就是老太太,國公的母親。孀居在此五年,便過世了。自那后這數十年空著。”

因他是個小孩子,下人才不顧忌的說這些。

下人勸道:“別人家的事還是別打聽了,等午后我帶你見主子。”

這家里稱呼太多,說道也太多了,裴緒聽了許許多多的規矩,最后能記住的就是見面要行禮,然后一定要恭恭敬敬地說話。

“這規矩真多,以前我在家就沒那么多規矩。”

裴緒只想要自由,不拘束的生活。

“凡是豪門公府,哪有沒規矩的。真要是放縱人,那也忒不像話了。”下人愁道。“其實我們也不愿被管著,但若是不管,有些人他就蹬鼻子上臉,那太不像話了。管了之后四下寧靜,整肅不少。”下人笑盈盈道。

“你們說的整肅是什么意思?”

那下人想了想,“就是整齊或者齊整的意思。條條有理,這是治家的方法。”

裴緒晃蕩著雙腿,“你懂的可真多。我就什么都不懂,連我大哥都笑話我是沒見識的東西。”

那個年輕下人是他遇到的唯一一個沒嘲笑過他的人,所以他可以傾訴自己的想法。

“這樣啊,你還是個稚子,什么東西都能學。況且你還是個官員的兒子,前程定會比我們這些奴子好多少倍,若你成了,日后我還得仗著你呢。”下人笑道。

小裴緒噘嘴道:“可我都學不會,我看那些字就頭痛。我爹逼著我念書,可我壓根不想學。”

“那些先生口中的圣人之理他們未必懂,你個小孩學那些也不可能都不懂。我爹教我,什么都要學著點。”

他的話他一直銘記于心,這也是他學習的開始。

“原來是這樣。”

“真正能有幾個天資聰穎的?唉,都說韓家的兒子是英才,其實那都是學幾十年過來的。兩三歲的時候就拜師,十幾歲就到外邊歷練,如此下來能不成。”下人笑道。

他發愁道:“那我現在什么都不會,肯定落了一大截吧。”

“怎么會,用心學,就不要怕差,總會遇到比你強的人,你跟在強者的后面學習,終有一天會成為強者。”下人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可就是這樣他感到了支持。

裴緒笑道:“嗯嗯,我們是不是該走了。”

“噯呦,轉了這么一大圈,我們該去了。”

下人騎馬帶他過去,他第一回騎馬差點暈了過去。“唉——”

裴緒落地的時候還覺得頭昏眼花,并且胃里翻江倒海,險些吐了出來。

門子過來牽馬,“哎呀,這不是大郎嗎?”

裴緒還以為他真是韓家的下人,結果沒想到他是晉國公韓瑾的大兒子。

“我來看叔叔,沒想到遇到這么個小孩。剛巧下人沒法帶他來這,我就順道帶他來了。”他說。

“請進。”

“原來你不是韓家下人,而是......公子。”裴緒想了半天才想到這個詞。

“是啊。”

他擺鬼臉,“裝得倒挺像的。可是,為什么不換身樸素點的衣裳,你瞧袖子上還有繡花呢。”

繡上的團花是下人衣裳中沒有的,這并不顯眼,但足以證明他的身份。

那人欣然笑道:“你也不是無知小兒啊。以誠相待,我叫韓馥,是晉國公韓瑾的兒子。如今的國公是我叔叔。”

“唉,不是該是你?”

為什么不是子承父業,而是兄終弟及呢?

韓馥笑道:“那呀,父親薨逝的時候我們都太小,擔不起整個家業,還有啊,我不想做官,做個逍遙郎君才是我的追求。無官一身輕,我就喜歡到各處看看。”

裴緒依舊以小大人的口氣說:“你倒是看得開啊。”

“你這小孩,怎么說話陰陽怪氣的?”韓馥湊過來打量他,好像是他今早沒洗干凈臉,臉上有污漬似的。

他氣鼓鼓的,“別這么看我。”

“哈哈哈——你還真是個小大人。”韓馥忍不住捏捏他的鼻子。

裴緒掰開他的手,皺眉道:“很痛的。”

“若是我叔叔見了你,定會高興的。他最喜歡像你這樣的怪小孩了。”韓馥說罷就把他抱走了。

這場瀟瀟雨,就像是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盡管這場雨并不能摧毀誰,但也令人心頭震撼,留下深刻的印象。其實這已經不是記憶了,比記憶更清晰且更痛苦的就是烙印了。

菀昭的身上有許多這樣的痕跡,它們一塊一塊拼接在一起,構成了她的人生。人生短短長長,酸甜苦辣咸都有,然而這些都隨著時間趨于平淡的,到最后百味亦難餐。但她覺得怎么活都是活,能平安度過一生更好,若是不能,那就獨善其身。

現在是整個怡園歸屬的危急之秋,要是再不作出決斷,恐怕再無機會了。

菀昭出來的時候探望了整個怡園,這座宅子曾是韓家擁有的,是外祖父死后把這一切交給她的。可都變了,轉眼間這里成了她那陌生的伯父伯母的地方。時間能讓桑田化作大海,大海填為桑田。若僅僅是為這些傷懷,恐怕還傷心不過來。

她很清楚,自己現在的力量,太過單薄,沒有人能從中幫助。換言之,她缺少強勁的靠山,馮堅的靠山石是朝中的元老,那么她呢,這個力量來自馮家,來自劉老夫人,更來自母親。但是她是飄零的落葉,被這場雨打落到泥濘的土地上的碎葉子。

“這里還真是冷清,全然沒有當年的氣象。”菀昭偷偷地冷笑道。

宅院很大,人亦不少,但氛圍不見了蹤跡。羅姨娘的舊居被封了,菀昭無從查看里面的景象。甚至尋不到一點點粲然,徒剩那虛假的架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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