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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凝眸-第一百三十三章 月澤(下)
更新時間:2020-06-25  作者: 希憲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宮闈宅斗 | 半生凝眸 | 希憲 | 希憲 | 半生凝眸 
正文如下:
裴緒“發現”了韓霈手跡,以此引誘太子。又順帶把郭寶義教訓了一頓,但將責任推給了楊允。

謝恩時受到了皇后的青睞,并順理成章地見到了太子趙睿。

她和裴緒靠著女醫傳遞消息。無意中得知,皇帝要派她的親戚韓蒼抵御契丹。菀昭理清緣由后,勸韓蒼定居長安,借此保住平安。太子和司空之女成婚,但裴緒說危險仍在身邊。因為韓禎被人拿住了把柄。

韓蒼宴飲上,菀昭請來賓為盛筵作詩,在此之前把韓蒼的喜好泄露給裴緒。裴緒為答謝她,透露了太子的秘密,她借此博得太子的好感。

她本想繼續查清一切,卻被皇后派去與元真公主作伴,讓一切落空了。打擊接二連三地來,她的伯父莫名奇妙地死了。韓禎之死提前到來,只不過原因變成了私藏兵器的謀逆。韓禎是被殺的,而非自裁。

太子趁機向公主討要她,動機不純又趁人之危,當然只是一時貪歡。菀昭被逼無奈下求裴緒解圍,和裴緒成了表面夫妻。

太子登基。裴緒剛升官便被中傷,元兇終于浮出水面。與之伴隨的是無盡慘烈的斗爭,卷入其中的人,哪怕權貴也下場凄慘。

他們本以為笑到了最后,卻都錯了。他們忘了,穩坐朝堂的人正將他們玩弄于股掌之間。

菀昭說:“姨娘死得冤屈,若是傳到外邊,人家還不知道如何非議。”她委婉地將原本要說的話改了意思。

許奶奶恨鐵不成鋼,“我平時是如何教你的?你都忘了。”

菀昭垂頭不語。

她到怡園的月照閣,俯瞰整個園子。這是怡園最高處,不光可以目睹怡園風光,還能一睹長安風采。清風徐來,隱有涼意。

菀昭說:“這就是長安啊,我以前還從未注意過這。”

她自小就是,要出個門都需要人陪,而她又討厭人多拘束,所以次次想,次次罷。

傅庭蘭的聲音傳過來,“原來是你在這。”

“庭蘭。”菀昭笑道。

庭蘭勉強笑道:“我來這瞧瞧,不想遇到了你。”

“那又怎么樣呢?人家拿住理,便是要撇清,此刻也不能了。”

“哪有那么簡單,金家借口我們收了訂禮,所以占上風,還說要報官。”傅庭蘭嘆息。

“若是不成,你跟我到公府住些時日。那雖不比這,但一應俱全,想來你也不必受金家的折辱。”菀昭道。

庭蘭說:“不行,不行。金家不是好惹的。姑娘不至于為了我賠上尊府的威望,大不了我真隨道人出家,再不管俗事。”

菀昭知出家了卻俗事,不過凡人無可奈何之舉。好好的一個姑娘,下半輩子荒廢在觀里,和在古井里度日,沒什么分辨。“住口,小小年紀,總學人出家作甚?世上又不是沒有你的容身之所。我曾見人為逃避世俗閉居于寺觀,原以為是覓得安靜,竟沒想到那清凈地盤上仍舊是過著俗人的生活。方知,世上并沒有徹底的琉璃世界。偷安一時,大不如學古人小隱在山林,大隱于市朝。茍安于山林,那是淡忘,在冗雜的世間能做到真正的清靜無為,才該是你終身所求。”

傅庭蘭頗有感慨,“就像蕙妍妹妹,她雖不愿入宮,可還要為家更一份榮。每個人終是要有自己該做的事。”

菀昭笑道:“你為何突然提起她?”

庭蘭說:“我雖不甚喜歡她,但她是個可憐人,好不容易熬出頭,卻是去皇宮做嬪妾。”

菀昭笑道:“周姐姐有她的選擇,日后如何,我想她心里已有數了。”

“噢,我記得你身邊有位姓安的醫婆,可否把她引薦給我。”

她輕笑道:“她最近都不來了。”

傅庭蘭前些日子還見她,忽地就不來了。“為何呢?”

“她本就不專給我們看病,偏巧她族叔病了,她要守著。你不知道,安氏的族叔官拜侍郎,又資助其夫,算是有再造之恩,就算她不去受,楊公也會令她去的。”菀昭笑道。

“殊不知,里面竟有此說。”

菀昭說:“在這坊里,皇城根的地界上,要想找出幾個不是皇親國戚,那都難。有像弘農楊氏那般世代公卿之家,又有如裴家那樣的后起之秀。這里,所有人都不干凈,為的是活,所以沆瀣一氣。”

庭蘭笑道:“你小小年紀,竟對這些如此了解。”

“耳濡目染,知道的只會多,不會少。”她更想還如過去那般無憂無慮,不似現在張口便是憂慮與驚慌。“若是不在長安,我會選擇到洛陽,那可比長安松快多了,春日牡丹花、秋日芙蓉花。其實這些東西長安也有,可感覺就是不一樣。”

琳瑯一大早就來道喜,“玉姑娘,我來給姑娘賀喜。”

菀昭被她的笑感染,“有何喜事,你快說與我聽。”

琳瑯笑道:“尚書榮遷了。”

馮堅已是三品大員,再榮遷便是可與謝衷相提并論了,那時他便是可與王紹等人分庭抗禮的大臣。想到馮堅的日后,亦不會是實官,左不過是嘉獎他多年勞碌,給了個虛名。

琳瑯道:“昨日圣上敕書授大爺光祿大夫,大爺已經進宮謝恩。”

這樣的事不算喜事。菀昭忽然覺得涼意襲來,好比表哥韓禎之死,只在旦夕間。馮堅根基靠得是祖宗,表哥亦是出自世代公卿,百余年間俊杰輩出的名門望族。可真倒了的時候,不過須臾。

菀昭強裝微笑:“真是好事。”

琳瑯又說:“姑娘快跟我到太夫人面前拜一拜,也好讓它老人家高興。”她快人快語,不給她留出一點空子。“快走吧。”

菀昭無奈地跟去,其實她并不想為虛的東西強顏歡笑。

“給祖母請安。”

老夫人妝容齊整,優雅地端坐著。“快起來。”

菀昭笑道:“伯父榮遷,給祖母賀喜。”

老夫人笑吟吟地說:“不過多備席擺酒。倒是郎子在外邊過得令我擔心,他不會拐彎,性子且直,本想歷練歷練,卻……”

琳瑯忙說:“公子已沒事了,老太太別擔心了。”

菀昭又說:“老太太不妨接他回來。”

老夫人卻道:“不必。”

她不知道祖母是如何想的,她只能暗暗憂心。

“還有件事要說,隔日后我們就回公府住。”

菀昭錯愕,“要離開怡園?”

老夫人說:“你住怡園多年自然舍不得,可終得從家里出嫁。我都派人把家里收拾得干凈了,我們祖孫在那也有個清閑的地方。”

菀昭記得祖母從未提過家的好,但這回確實是要離了怡園。

越國公府不過空有個公爵府的名。菀昭只記得這些,她離家太早,對家的記憶更沒多少印象。

小時候最深刻的記憶就是那大宅門里所有的地方都像籠了重灰,她的的確確不喜歡那里,尤其是母親亡故后,她便鮮少踏足那了。

“有幾年沒回去了,都不大記得那的樣子了。”菀昭說。

老夫人笑道:“那更該回去看看了。”

菀昭在怡園多年,這早是她的家了,容不得外人染指半分。但她卻不得不回到公府去,那才是她的根本。

“不知道那什么樣。我記得好像有棵古柏,有百年了吧。”菀昭說。

老夫人說:“古柏還在。大郎翻新了舊宅,那很好,以后你回家來就到那吧。”

菀昭只覺感傷,真應了那句人情轉瞬間的話。“祖母怎么想到那么遠了。”

“不遠了。半月就該成婚了。”老夫人的話里總有無限感慨。女大不中留,自己看過的孩子早晚會一一離她而去。

菀昭說:“祖母,以后我該多多回來才對。”

老夫人只笑笑就罷了,她握住她的手,“你離家前,我總該有無數的話,說與你聽。”

庭蘭笑道:“你剛還勸我,這理卻不明白了?”

“我不是不明白,可一閉眼,便覺得心口壓抑,喘不過氣。”她說。

“那就別去想,徒增煩惱的事,都是心里憋屈的。而況太夫人曾與我說起,你自打今年年初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老是心事重重不說,還惶惶不安。莫不是在哪被嚇到了。”

菀昭記得自己掌摑婢女,那情形,真真是躁郁到了極點。“是嗎?”

“我也覺得你多愁多心。好好的閨女,為何無端感慨。像靖娘般,過得快活自在多好。”傅庭蘭亦是覺到她的不同。

菀昭說:“我只是近來太累了,又逢身體不好。病中之人會有憂懼,也是難免的。”

她咽下胸中的痛苦。

全家恍若大江上一葉輕舟,無情的風襲來,輕而易舉便能將小舟掀翻。

她不止一回夢見這樣的情形,漸漸的成了心魔。明知他們不顧大廈將傾,放任家業衰敗,她卻還要盡力挽救。

庭蘭見她神色閃爍,“我看你像是隱瞞什么,倒不如說出來,你也可松心。”

“其實,也沒什么。”菀昭一言以蔽之。

庭蘭忙說:“你這么把心事都藏在心里,終會成你心病。”

菀昭笑道:“我也不知該從哪講。我聽到些流言,關于我伯父的流言。”

“莫非是中傷人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的。”

菀昭淡淡地說:“那些流言多半為真,而且里面還包含了許多、許多話。”她哽咽了,“本是我該好好勸勸,可我又如何勸得動呢。你看看這里,全是衰敗的氣象,甚至花兒草兒也沾上了。不光如此,你也看到了。我伯父與我祖母間,勢不兩立。半年都不見請一回安,甚至都不過問我祖母的身體。而他那個只會夫唱婦隨的婆娘,還心心念念我手里這點祖產。好端端的家,非要念什么嫡庶之分,全為的是錢財與名利。沒有一個想到家業如何。祖宗當年何其艱辛,才創下這個家業,不想子孫不記得祖宗的教誨,還敗壞祖宗的清譽。”她泫然淚下。

她的話出自肺腑,可光流淚全是空,唯有做到實處才是真。

庭蘭頗為動容,“快別說了。這些話外邊直言敢諫的男子都少有說,何況是你呢。”

菀昭卻說:“我偏要說。可這是無可奈何的話。不能在朗朗乾坤下,大庭廣眾之中說。自古以來就沒有盛家長久的理,漢唐何其昌盛,誰又能想到都以四分五裂為結局。那么這大大小小的家族呢,更是消失的無影無蹤。”

庭蘭道:“我知你牽腸掛肚,但倘若真有那一日,也與你無關。”

菀昭嘆道:“我不挽救,又有誰能有此想法?我要做的好比讓這里脫胎換骨,改弦更張。”

庭蘭想她是柔弱女子,竟沒成想,她有那副傲骨。“玉奴,我想你可以試試。歷代賢女,亦不過持家,但少有人想過救家業于危難間。你膽識不輸男兒,可拼出番天地。”

菀昭好像覺得嫂嫂在眼前,她也曾對她那么說,可是不像她那么篤定罷了。“以前我嫂子也曾對我這么說過,可她走了。這的氛圍不容她,所以她識趣地離了去。哪怕只有很近的路程,她也不愿再來這探望了。”

“可是因什么事?”

“并沒人敢詰責她,可她的的確確被人所不容。尤其是我那場病后,選擇默默離開。她是看到這的污濁,所以不愿長久留下。”她又說:“怡園真是個雜亂的地方,在這人心都異化了。我的奶娘金媽媽,過去待我無微不至,可天長日久,慢慢的就變了,變得陌生,到最后我甚至不認得這個人了。想來我在怡園待多年,到最后也沒真正認清誰。”

庭蘭不知此事,卻笑道:“哪有人能真正看透誰。即便是血脈相連的至親,也不能全知道他們心中所想。”

“你說得沒錯,可我無法想象,我們相伴多年,她卻終落得如此下場。可我不能懲罰她的錯,唯有從輕處置,讓她離開這里。也只有這樣彼此間還能好受點,我想她亦能知道我的難處,改過自新,從新來過。”菀昭仍舊希望她的奶媽能回頭是岸,那樣她也可稍加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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