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娘說，這是規矩。

孩子就是一張白氏，胡招娣哪里懂這些，還不是全由著她爹娘在上面胡亂的教。

她從小，耳邊便是她爹娘的嘆息。

這孩子長大可怎么辦？怎么嫁人啊？

模樣不好，又是不會說話，一棍子打不出個屁來，真是愁死了。

開始是抱怨，后來，便實嫌棄胡招娣在家吃閑飯。

別的兄弟姐妹們吃飯能上桌，她就不行。

因為她從小就被打上了一個標簽：廢物。

胡家的女兒，以后嫁人了，可以撈到好大一筆的彩禮。

胡家的兒子，以后能干活、娶媳婦，只要有兒子，胡家就會興旺。

在胡家，最受寵的是胡招娣的哥哥和弟弟，其次才是姐姐妹妹們，胡招娣就是那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孩子。

她只能這么卑微的活著。

不然，她早就被胡老三的鐵拳打死了。

接過王二給的肉包子，她也不想吃，放在手里，眼睛看著馬車外，心里很是難過。

從前沒有體會過快樂，她也不覺得自己的日子是有多苦，但是昨晚，王母給她做好吃的，雖然是家常便飯，但在胡招娣的眼里，那就是好吃的。

還給她了好看的衣裳，還有好看的釵，那些是她從沒見過的。

跟她說話也是溫溫柔柔的，沒有一句是罵她的，和王母在一起，胡招娣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開心。

可是，沒想到，開心這么短暫。

昨天，她還想找她爹，因為除了胡家，她就沒有家了，可是，昨晚以后，胡招娣是真的想要在王家。

可是，王二要她走，她也不敢說什么，她沒有資格拒絕人家，便是只能點了點頭。

臨走的時候，她也沒舍得帶王母給她的衣裳和釵。

那些是她舍不得帶走的，太好看了，她就算是帶走，到了胡家也會被姐姐妹妹搶走的，她還是穿不到。

盯著外面的胡招娣走了神。

王二將手里的窩頭吃了一個，剩下小心翼翼地放到包袱里，來回的路程得兩天呢，他得少吃點。

但是，一個窩頭進了肚子，一抬頭，看到胡招娣的手里還拿著那個肉包子沒動。

王二咽了下口水，他是想吃，但還犯不上跟個孩子搶吃的，便是說道：“招娣，你咋不吃？是肉包子不好吃？”

王二的聲音，將胡招娣從思緒里拉了回來，她忙是搖頭，臉上帶著討好地笑容：“沒、沒，好吃的很！”

聲音依舊小的差點聽不到。

她生怕王二再問，忙是將包子往嘴里塞。

雖然吃不下去，但是使勁吃，還是能吃下的，這是她的經驗。

但是，這次不一樣的，她不想吃，馬車行駛在這鄉間小路上，道路崎嶇，一上一下的顛簸著，東西進了她的嘴里，又是吃的太過快了。

一陣頭暈加惡心，吃進去的包子便是從嘴里吐了出來。

“嘔”的一聲。

嘴里的包子吐到了馬車上。

馬車夫聽到這一聲音，忙是停下了馬車，掀開簾子往里面一看，便是惡心的皺起了眉頭。

“你們也太過分了，快把這些臟的東西收拾好！”

里面的嘔吐物傳出難聞的氣味。

胡招娣又羞又愧，她也沒想到自己吐了出來。

本就是害怕，被馬車夫扯著嗓子一聲吼，更是嚇得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干什么，癡癡呆呆地看著王二。

她的眉毛擰在一起，大眼睛往下耷，手里還拿著剩下三分之一的包子。

心里慌亂的不得了。

生怕是被人打了。

但是，想象中的事情并沒有發生，王二也沒想到，忙是將包袱里剩下的干糧拿了出去，又是一把將胡招娣拉了出來。

胡招娣又瘦又小的，拿出來和拎小雞崽子比，費不了多少的力氣。

而這功夫，胡招娣都是頭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該干什么，該說什么。

因為，她印象里，還沒犯這么大的錯誤過。

這是把人家的馬車弄臟了，現在也沒法洗，大概率還是要臟的，得是賠銀子，她可沒銀子。

王二就算是賠了，回去了，還不得跟她爹娘要？那她又是少不得一頓毒打。

記得五歲的時候，去拔豬草，不小心被蛇咬了一口，她是哭著回去的，但是，她娘因為花了十個銅子兒給她買藥，還把她給臭罵了一頓。

說，豬草都沒有十個銅子兒，她這一下就花去十個銅子兒，真是沒用！

八歲的時候，她看牛把牛弄丟了，好在是后來找到了，但是她爹胡老三，還是罰她三天不許吃飯，并且，把她的屁股打了個開花。

那痛苦的滋味兒，現在還記憶猶新。

還有前兩年，她睡的茅屋被暴風雨掀了頂子，她爹更是生氣，直接沒管她，讓她在沒了頂子的茅屋睡了半個月。

后來，才慢悠悠的幫她給補上。

所以，胡招娣知道，她不能犯錯，要是犯錯了，那就要被打罵，她得小心一點。

而且，有個規律她也發現了，隨著年齡的增長，家人們對她犯錯誤時候的懲罰也越來越嚴重了。

現在，她把人家馬車弄臟了，那更是慘了。

此時，她被王二放在地上，王二好像是去收拾那些污穢的東西了。

但是胡招娣心里害怕，不知道后果是如何的嚴重，一手還拿著肉包子，死死地拿著，不敢掉下，她知道這肉包子貴，怕掉了會被王二說。

眼眶紅了起來，里面蓄滿了淚水，不一會兒，便是奪眶而出。

手跟著身子瑟瑟發抖，一個不小心，肉包子掉在地上，還滾出去了幾米。

胡招娣更是害怕，她忙是追了過去，雖然上面已經都是塵土，但她還是不敢扔，匆忙的撿了起來，便是將上面的沙子吹干凈。

但是包子在沙子里滾了幾個來回了，別說吹，就是一個個拿，都拿不干凈。

本來白白凈凈的包子，現在變得黑不溜秋的。

她看著害怕，但不敢說，就聽到耳邊傳馬車夫的聲音：“你這女娃娃，這么會過日子？這包子都臟了，快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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