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夏最后失去知覺的前一瞬間,聽到的是許敬桓撕心裂肺地喊著自己名字的聲音,感受到的是身邊不絕于耳的雨滴急速墜落打在臉上,以及寒冷刺骨的風從臉上刮過,似乎是要把自己的臉給刮下來。連帶著被風卷起的碎屑從她的臉頰擦過,留下一道又一道血痕。
那根粗大的樹枝迎面給自己的一棒造成的沖擊力實在是太大,在額前留下重重的一道紅色印記。
旋即徹底失去了知覺。
槐夏就這么倒在天河河岸邊,許敬桓原本正在距離與風峽不遠處的地方幫著搬運沙袋,眼看著槐夏倒在了自己面前就要被風吹走,迎著風踉蹌著來到她身邊將她抱住:“槐夏!槐夏!”
“趕緊醒醒!”
多次呼喊她的名字無果,許敬桓將她一把橫抱起來準備帶她離開。
“小王爺小心!”
旁邊正在運送沙袋的下屬看見許敬桓這邊的動靜,卻看見不遠處一棵大樹被風折斷往許敬桓的頭上砸了過去。那下屬想要過來救助兩人卻來不及,許敬桓死死地抱著槐夏往旁邊躲閃。
許敬桓側身一躲,那棵樹就這么狠狠地砸在了剛剛他待著的那塊地方。
只是這地面泥濘,腳底打滑,一側身,竟然直接墜入了奔騰著的天河水中!
“小王爺!快來人!小王爺掉進河里了!快來人啊!”
南平王府手下的人親眼看著自家小王爺就這么掉進了奔騰的天河之中,焦急地連聲音都喊破了。
天河之水本就湍急。更何況今日這狂風暴雨的模樣。
在許敬桓兩人掉下去的那一刻,幾乎所有人,都覺得許敬桓必死無疑。
“快去找人稟告王爺!”
韓錚瞧見那一浪高過一浪的河水,攥緊了拳頭:“所有人繼續加固堤壩!要是這堤壩被沖破,這韓州城一半都得毀了!所有人動作不要停下來!聽到了嗎!”
“是!”
“小王爺……”韓錚朝剛剛許敬桓墜河的地方行禮,一咬牙,跺腳離開了這個地方。
還有別的百姓需要他。
他相信,就算南平王在這兒,也絕對會同他一樣做出這樣的選擇的。
“小王爺,只希望你能得到神人庇佑,逢兇化吉……”
許敬桓此刻正單手艱難地環抱著已經陷入昏迷的槐夏,順著河水的方向一直往下,另一只手艱難地保持著自己的平衡,時不時地冒出頭去呼入空氣。
只是這暴雨來得急,即使勉強探出頭去,那豆大的雨點一下砸在他臉上,一樣讓人喘不過氣來。
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
不斷沒入沒出水面,剛剛陷入昏迷的槐夏在這河水的不斷沖刷下總算是清醒了過來。迷迷糊糊睜開眼,卻突然看見自己居然被許敬桓抱在懷里。身上感受到的巨大的河水沖擊力讓她意識到自己現在正處在一個非常危險的情況。
“小王爺……”
“抱緊我!前些天聽韓錚大人提起過,說在前邊不遠處為了分流挖了一條河道,但是還沒有挖完。只要我們堅持一下找著機會,一定能回到岸上的。”
“要是我實在太累贅,小王爺你放我下來就行……”艱難地睜開雙眼,那個之前自己敬而遠之的人就這么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這會兒她被河水沖的已經逐漸喪失了體力,但她依舊努力保持清醒,不希望自己拖許敬桓的后腿。
“你說這話,莫不是不相信我?”
“我信你。”
“你既然信我,那只管好好抱住我便是。”
“小王爺,萬一你跟我一同葬身這河底,只能同我這樣的小丫鬟做一對陰間夫妻,豈不是很吃虧?”
“到底是吃虧還是賺到,還得我自己說了算。”
前邊沖來一塊木板,許敬桓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塊木板往上躍,將槐夏給帶了下去,“不過,你要是愿意跟我做一對陰間夫妻,這去黃泉的事情,聽起來倒像是美事一樁。”
“那還是做陽間夫妻的好。”
槐夏緊緊地牽住許敬桓的手,眼神堅定地看向他。
原本從她在天朗池見到許敬桓的那一刻開始,她的心里就已經放不下任何一個人了。只是礙于懸殊的身份,絕對不能輕易地表露自己的心跡。
上次他來到自己房間對自己說他要成親的事情,雖然未曾表現在臉上,夜晚卻是一個人難過了許久。
她只恨自己為什么只是一個小小的丫鬟。
而這個想法,卻在今天徹底發生了變化。
既然他都對自己丫鬟的身份視若無睹,為什么自己偏生要把它作為自己束縛自己的枷鎖?
“要是小王爺不嫌棄的話。”
許敬桓曾經想過,同自己的意中人情定時候的場景。或許是在一個繁星滿天的夜里,又或者是放滿花燈的河邊,再不濟也是亭臺樓閣里,最在桌前,感受著微微徐來的江風,再與她互訴衷腸。
卻沒想到會是今天這般生死存亡的局面。
暴雨比起剛才已經小了不少,但依舊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那風也不是讓人感覺到心曠神怡的山間清風,而是讓人聞之色變的颶風。而他們,甚至有可能在這不斷浮沉之中被吞沒,從此消失在這世界之上。
可卻并未影響到兩人之間的感情,還有他們之間互相吸引的強烈磁場。
許敬桓從未像今天這樣心情愉快過。
“我倒是怕小姑娘你嫌棄我啊。”許敬桓把她樓了緊些,那條河道馬上就要出現在面前,他已經隨時做好了沖上岸的準備。
“會游水嗎?”
“會。”
“等會兒抓緊我。”許敬桓側過頭去看她。
槐夏伸手,同樣把他的腰摟得更緊:“絕不撒手。”
等李惟楚趕到城南的時候,許海晏正穿梭在巷子間,往返一次又一次,將困在房屋內的人一個一個給救了出來。
那些被困洪水之中不知所措的老弱婦孺,在見到許海晏來救他們的時候,一個個眼睛熱淚盈眶,眼神中充滿了感激。
“怎么只有丞相大人一個人?”
“巷子太小,我們的船進不去,只能一個人單獨施救。丞相大人說他的武功比我們好些,讓我們負責接應工作,他一個人去就行。”
正說話間,許海晏借著自己身上的繩索一點一點往外攀爬,把懷里一個不到四歲的小女孩交到李惟楚手上。
“小孩受了些驚嚇,把她帶到醫館去看看身上有沒有傷。”
“大人,你手臂上的傷……”
“不礙事,快去。”
“是。”
李惟楚看著他臉上因為洪水里的沖擊物劃傷的臉頰,抬頭對他說道:“大人,一切小心。”
“我等你回來。”
許海晏低頭看她給自己包扎手臂上的傷口,鄭重地對她許下承諾。
“我會平安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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