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律將李惟楚重新扶回到座位上,有帶著槐夏坐在了李惟楚對面的位置上。霍夫人托的給兩人送點心的丫鬟也已經站在了門外。冬律將盤子接過,放在兩人面前的桌上,旋即退出房間關上房門。
“槐夏,可別哭了。”李惟楚知道她是個多愁善感的姑娘,也猜到她大概還在因為自己的事情感到傷心難過,趕緊出聲安慰她,“你現在可是孕婦,要是因為我情緒受到了影響接著又影響胎兒,那我罪過可就太大了。”
“好好,我不哭了。”
槐夏趕緊止住眼淚,從懷里掏出手絹來把眼睛的淚水擦干,“我現在沒哭了。”
“這還差不多。”
李惟楚滿意地點頭,“你現在情況怎么樣?”
“挺好,只是這身子實在是太沉,總覺得最近走路都有些走不動了。”
“那還不是因為你平日里身體本就瘦弱,干娘這么給你補都沒見把你補壯實了。”
“誰說的?我現在都有蝴蝶臂了。”槐夏委屈地抬手,把手臂遞到李惟楚面前,“你摸摸,這全都是軟塌塌的肉。”
被槐夏抓著手往她手臂上摸,李惟楚感受到槐夏手臂軟綿綿的觸感,伸手一捏:“不妨事,我喜歡。”
“我說你這人真是——”
槐夏差點沒被李惟楚給氣死:“都要成親的人了,還這么調戲姑娘家,真不怕丞相大人揍你?”
“眼睛都瞎了,美女都看不見,還不能跟漂亮姐姐們說說話?”
看似調侃的一句,卻在出口之后讓槐夏和李惟楚兩人都沉默了。
“阿楚。”
許久之后,槐夏才打破了這冗長的沉默。
“怎么了?”
“你的眼睛……還有得治么?”
“不知道。”李惟楚似乎滿不在意,只是她伸出去那點心的那只微微顫抖的手卻出賣了她的心情,“云姨說,我這眼睛想好,純粹得看運氣。”
“為什么?”
“好像是說,原本只是以為我腦袋里有淤血,只要把淤血排出就能恢復視力。可是化淤血的方子都試過了,卻依舊沒有任何效果。后來云姨又給我看了一次,發現我其實不止是淤血的問題。”
“那是什么?”
“具體的我也忘了……”夏如云倒的確同自己說了一串病因,只是自己當時在發呆,聽的不是很仔細,再加上本來懂的也不是很多,大部分的話都聽不太懂,點點頭也就過去了,“不過云姨說了,她會幫我想辦法的。”
“嗯……”槐夏也知道夏如云的醫術。
如果她都想不出什么法子來,那恐怕也沒別的醫師能想出法子來了。
“沒事,反正這幾天瞎子的生活過的也還算習慣。”李惟楚手指敲了敲桌子,“等再習慣一段時間,說不定我就能寫字了。”
“想起我之前為了避免發生意外,閑的沒事的時候練習閉著眼睛寫字,左手寫字,甚至是用腳寫字,想著萬一我那天眼睛瞎了,右手斷了,或者兩只手都斷了,也還能有點用處。”
“你這都是些什么亂七八糟的假設……”
槐夏見她眼底有些復雜的神情,知道她是在勉強自己同她說笑。但見她這么努力的樣子,也不想揭穿她,跟著附和笑了兩聲,又趕緊扯到別的話題去了。
兩人足足聊了三個時辰,從東說到西,從南說到北,連晚膳都是直接在房間里解決的。李惟楚就算是失明了,似乎也還是之前那個什么都不在意瀟瀟灑灑的李惟楚,說話總是能逗得槐夏笑個不停。槐夏肚子里的孩子也跟著踹了槐夏好幾次,像是也跟著在肚子里笑。
“好了好了,不跟你鬧了。”槐夏捂著自己的肚子,“孕婦得回去休息了。”
“你小心點。”李惟楚朝她喊道,“我讓冬律送你回去。”
“成。”
“你這臨盆的日子也快到了。”李惟楚想起她方才跟自己說的話,“沒想到我這才十六歲就要當干娘了。”
“在她出生前你就給她拐了個干爹來,實在是值得表揚。”
“為啥?”
“這樣收份子錢就可以收兩份了。”
“槐夏,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貪錢了?”李惟楚打趣她,“就不能像我一樣兩袖清風視金錢如糞土?”
“我呸!”
槐夏走到房門,外邊的冬律走了進來,“不知道是誰當初寶貝自己最后那幾片金葉子寶貝的跟什么似的。”
聽見身后李惟楚傳來的干笑的聲音,槐夏哼哼兩句:“我走了,過兩天再來。我這身子實在是太沉了,待在房間里屬實不太想動。”
“知道了,你趕緊讓冬律送你回去吧。”李惟楚笑道,“實在不行別勉強自己。”
“嗯。”
你也是。
槐夏邁過門檻,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看向房間里的李惟楚。
只見她忽然一下沉靜下來的臉色,呆呆愣愣地坐在座位上的樣子。
看上去孤單又落寞。
她果然還是在意的吧?方才同自己吵吵鬧鬧地說那么多話,只是為了讓自己寬心罷了。
槐夏暗自將這件事記在心上,走過李惟楚的房間以后,旋即對旁邊的冬律說道:“冬律姑娘,麻煩你幫我辦件事。”
“小姐你說。”
“你過會兒去……”
冬律把槐夏送回她自己的房間,回到李惟楚身邊來,卻見她已經在床上躺下。冬律還準備陪陪她,李惟楚卻拒絕了她,說她今天有些累了,想早些休息,讓冬律也早些回房間睡覺。
冬律聽了她的吩咐退出房門,只留她一個人在房間里靜靜地躺著。
李惟楚躺在床上,睜眼閉眼反反復復,可面前的畫面卻從來沒有變過。
始終是一片漆黑。
慢慢地從床上起身,李惟楚摸索著一點一點邁開步子,扶著床邊,接著一腳踢到了凳子差點摔倒,按照今天霍夫人同自己說的走到了梳妝臺附近的窗邊。
“這扇窗戶的朝向極好,白天日光照進來,借著日光梳妝實在是再愜意不過了。”
既然如此,那想來月光一定也十分動人吧。
李惟楚靜靜地站在窗前,感受著自己看不見的月光。
外邊攜卷著月光的微風透過窗戶鉆了進來,環繞在李惟楚身邊,像是將她抱在懷里。
雙手撐在桌面上,李惟楚低下頭。
終于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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