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不知道誰尖叫了一聲。荀歡才意識到，原來，王丁用腦袋把球頂進了球門。只見他飛快的躍起，騰空，然后整個身體向前一傾，一道美麗的拋物線直接連球一起準確無誤地送進了球門。

真的好厲害呀！荀歡忍不住贊嘆。

蔣雙喜斜眼看著荀歡：肯定比你厲害呀，你知道什么，除了作死地攔住別人的球，就只會滿場跑了，或者有時干脆不動。

荀歡想了想，覺得蔣雙喜說得也有一些道理。自己確實技不如人，還真得好好訓練，多學習多琢磨一下踢球的技巧。

五四班男同學飛快地擁抱在一起，靠在邊上的幾個男同學，使勁跳起來，想去抓住王丁的手，他們非常齊聲地尖叫：王丁，王丁，無人能敵，王丁，王丁，舉世無雙。那樣子，真有點眾星捧月的味道。而我們班的男生，雖然沒有跑過去湊熱鬧，但是，從他們那羨慕的眼神里，分明寫著崇拜兩個字呀。

荀歡瞬間明白，在這個世界上，有真本事的人，身邊自然會有一批追隨者，只有一無是處的人，才會被別人拋棄。就像自己，為什么被一直叫做病毒，一直被一班男生玩笑捉弄，雖然有一點點的原因，是因為出走的媽媽和年老的爸爸。但是，事情的根本原因，應該還是在于自己。因為家庭那樣的環境，荀歡從來沒有想過太多，就像剛才，王丁問她的夢想是什么，自己懵逼的樣子一定很滑稽。可是，自己真的從來都沒有夢想啊，爸爸也從來沒有提及這些，以前的自己，以為解決溫飽問題，就是很厲害了。但是，現在，荀歡才發覺，外面的世界太精彩了，這個世界原來不只是存在溫飽，還有很多目標和追求。但是，五年以來，荀歡的成績都是中等偏上，沒有哪一門特別突出，唱歌普通，舞技不行，鋼琴葫蘆絲小提琴從來沒有摸過，在班級里，這樣的自己其實一點特色也沒有，一日重復一日的平凡與平庸。

哎，荀歡又重重地嘆了口氣。

兩場球賽踢完，大家也餓得肚皮貼后背了。五三班的男生已經鐵了心要進入決賽，所以他們相約去市委院子里踢。為了夢想，他們還高喊著：有球踢，可以不吃飯，不睡覺。

看著他們那拼搏的樣子，荀歡真是感動。

她本來也想跟著一起去那里踢球的，但是，她真的又怕很晚一個人回家呀。去與不去真的很難作決定。猶猶豫豫地，腦袋發脹。

“想什么呢？”王丁突然從后面走過來問道。

沒……沒……沒有想什么？

走，我送你回家吧！

啊？荀歡把嘴巴張大成了個O

字。簡直不敢相信地問王丁：為什么？

王丁淺笑：別亂想，我只是按照復仇者聯盟的規定，負責保護你而已。

其實……荀歡想說現在的她真的不需要保護，她已經想通了，別人看不起自己，是因為自己做得不夠好，不夠出色。其實自己要變得更優秀，才會讓別人看得起。跟保護不保護，真的關系不大。自己強大的話，哪還需要什么保護。

但是，最后，荀歡硬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也許還是念戀這種被保護的感覺吧。

王丁一臉陽光，他走路很快，但是，盡量保持與荀歡一樣的步伐，兩個人平行著往前走。

你一般晚上在家干什么王丁好奇的問。

也沒做什么，回家就吃飯，寫作業，然后隨便畫點什么，或者看書。

沒有學習一項才藝嗎？

沒有，其實我也想學，但是我爸爸真的沒有多余的錢，給我來學習。

我等下還要去跆拳道館上課，要不要，你也一起去看看好吧。見識一下外面的世界也行，不要老是把自己關在一個屋子里，會頹廢會發霉的。

真的嗎我真的可以一起去看看嗎？荀歡聽到王丁這樣說，心里真的很高興，那些培訓機構，荀歡從來沒有接觸過，她真的很想去那里看看，見識一下。

可以的，隨時可以去看。

你真好！荀歡除了說這句，也想不出別的臺詞，剛開始的時候，因為自卑，荀歡都緊張得不敢說話。但是，經過幾次接觸，荀歡發現，王丁真的很好，在他面前感到很放松。

你先回家吃飯，七點鐘的時候，我們在小區門口等。

回到家，荀歡把菜倒進電飯煲，熱了一下，飛快地盛出來吃，因為吃相太難看，有幾次差點被噎到，咳得她回不過氣來。短短的幾分鐘，風卷殘云一般，就把這一餐搞掂了。

還沒到七點鐘，荀歡就匆匆地來到小區門口等。生怕錯過時機，以后就永遠沒有機會。

小區門口來來去去的好些住戶，也沒有誰會留意一個小女孩呆在這里干什么。只是門衛老張笑呵呵地問:小朋友，你等誰呀，要不要進來坐坐。

荀歡笑著謝絕了門衛的好意，她可不想坐到里面去，萬一王丁看不見她，自己走了，那不就是永遠沒有機會了。

大約差不多七點，王丁背著一個背包出來。荀歡笑著迎上去，兩個個并排走著。

荀歡問：你每天晚上都要去那里練習嗎？

是的。

一般要練習多久呢？

九點半吧。

那比較晚呢！

不晚，我一般要到道館關門了才會回的。

不寫作業了嗎？

課余的時間，都抓緊時間來寫了。那點作業一般不會留到家里來寫，如果實在忙不過來，會寫到十一點鐘，如果再做不完，早上六點半會起來再做完。

那你的時間安排得很緊呀。

是的，周六周日基本上排滿了，有時趕不及的話，就坐在我媽媽的車子上吃飯。有一次上一個編程課，因為要參加一個數學考試耽誤了，我爸爸硬是請人家來我家補了一節課。沒辦法呀，時間最珍貴，我們一家人都不想浪費時間。

荀歡聽后把眼睛瞪得老大。

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荀歡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在家里懵懵懂懂地無所事事的時候，自己的同齡人已經飛向前面好遠好遠了。

哎，荀歡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你總是這樣嘆氣嗎？王丁不解地問。

我爸爸也常常這樣嘆氣。

其這，我覺得吧，一個人要自己用雙用掙取自己的人生，而不是怨天尤人。一天到晚唉聲嘆氣的，一點作用也沒有。荀歡聽后，把頭點得像雞啄米。

到達道館，王丁閃身先走了進去。前臺笑瞇瞇地打招呼：王太子，你又來了。喲，今天這個是你妹妹嗎？

王丁似是而非地點頭，示意荀歡坐到少發上。

荀歡坐在沙發上，仔細打量著這個道館。

玻璃門開處，沙發和茶幾下面的地板都是木質的材質，墻壁上幾幅巨大的畫像上，教練們要么做著打太極一樣的姿勢，要么，把一條腿沿著腦袋筆直地伸向天空，而沙發旁邊的柜子上，擺滿了各種獎狀獎杯獎牌。道館里面的地上，貼滿了松松軟軟的墊子，幾個黑色的長長的像沙袋一樣的東西，自墻頂垂下來。估計是練拳用的吧，荀歡想。墻體中間，都是透明的玻璃，而里面的四面墻，都貼滿了鏡子，人在里面活動的時候，鏡子里會照出來，這樣對著練習，應當能很清楚地看清自己的。

坐在沙發上，里面的一切通過墻邊的玻璃都能夠一覽無余。放眼望去，感覺好看又唯美。

前臺是一位年輕的美女，在荀歡坐下來之后，她走過來溫柔問：你是王丁的妹妹嗎，是不是也想學跆拳道。現在我們的道館搞活動，很劃算的，你要不要來學。王丁他學得真好，進步非常快，是教練們的重點培養對象。

荀歡不好意思地告訴她，自己是王丁的同學，今天來這里看看。

哦，是這樣呀，王丁這么厲害，他的同學也一定差不到哪里去。而且，他的速度特別好，手快腿快，真是練跆拳道的天才。你也來練一下吧。

荀歡笑而不答。她其實也真的很想練，但是，條件不允許呀。哪里有錢來練這個呀，一年估計都得好幾千吧。

王丁換上道館的衣服，白白的道服，把王丁襯托得更帥氣有型，顯得更有氣質。他輕輕地同荀歡打了一聲招呼，就進去里面，在整個隊伍中，王丁顯得格外耀眼，真有種鶴立雞群的感覺，教練先讓他們熱身，繞著場子跑幾圈。

王丁是隊長，被安排跑在最前面，后面跟著長長的隊伍，教練邊吹口哨，邊用腰帶敲一下跑得慢的學員，好幾個女生，身段苗條，跑起步來，馬尾辨一甩一甩的。確實好看。荀歡看著，真的很想立馬跑進去，跟隨她們跑起來。

但是，她也只能空想一下而已。哎，荀歡還是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

旁邊有人議論：你發現沒有，學過跆拳道，跟沒學過的人，久而久之，氣質完全是不一樣的。你看看那幾個女同學，都練了好幾年了，舉手投足，都有種淡定叢容，不急不躁，卻又內心很穩，不受塵世打擾的樣子。特別是那身材，仿佛被板子夾過一樣，特另的挺撥。

你說了我才發覺，這個還真有一點，不過我覺得，我家孩子自從練了這個跆拳道，身體確實好了很多。去年的冬天，一直感冒，把衣服脫一下，就會感冒，而今年，有時后背濕透了，沒有及時放汗巾，也不會感冒。

恩咯，覺得還是有一些好處的。只要孩子肯用心學，都能學到一點東西。

就是，你看看，那個王丁，好像比我女兒后來，學習老刻苦了，每天別人休息的時候，他都在那里練，別人都回家了，他還在那里練，每一天都要練到道館關門才肯回家。聽說教練已經選好了，讓他去參加年底的一場比賽。

聽說他在學校還是學霸呢？

怎么別人家的孩子都這么愛拼搏呀。

但是呀，照我個人的看法，如果學習非常好，練練這個就當鍛煉身體就好，沒有必要這么上崗上線的。人的精力畢竟有限，不能面面俱到。

就是呀，聽說他家里的條件非常的好。父母都是公務員，只有這一個獨子。確也能吃得這種苦呢，做什么事都做得這么好。聽教練說，有一次圣誕節，去外面演出，王丁踢板子時，把腳指甲都踢掉了，他還是堅持踢到最后。

這么厲害呀，那人緊張地用手捂住嘴巴，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

是呀，現在這個社會，越是有能力的人，越是很努力很勤奮，越是沒有能力的人，卻越是懶惰越是不肯動。她們說完下意識地瞄了一下荀歡。一個人用眼睛向另一個人使勁地使了一下眼色，之后，她們說話的聲音便小了很多，以至于后來，荀歡幾乎都聽不見。

大約又過了十幾分鐘，里面的學員爭先恐后地出來。有的上洗手間，有的喝水，有的坐在沙發上，躺一躺舒服一下。

荀歡眼尖的看見，王丁立在那里，對著墻上的鏡子，在認真地練習教練剛剛教過的內容。

一個家長感嘆地說道：那個孩子，真的好奇怪呀，我每一次都看見他中途不休息，一個人在那里琢磨。哪像我家的，只要休息時間沒結束，那是肯定不會進去的。

是呀，我也注意好久了，他一般連上廁所的時間都很少去。大部份休息的時間，他都緊緊抓住用來練習，他是不是有很強的時間觀念啊。

這么點大的小孩子，能有這么強的時間觀念，還真的是少見。

哎，都是別人家的孩子。我家這個，回去就沒見他練過，在這里劃拉兩下，應付差事。

這個小孩我認得，是我們市政府一個同事的崽，真的很懂事，從來不要他父母操心。每一天的時間被他安排得密密麻麻的，不會浪費一分鐘時間，聽他媽媽說，他刷牙洗臉，都會自己規定自己多少時間。

這得有多自律呀。

一幫家長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荀歡即為王丁覺得自豪，也為自己這個樣子覺得尷尬：別人都把時間精確到秒上，而自己卻一天一天在揮霍浪費時間。

等到道館關門，也將近十點鐘光景。

荀歡不解地問：為什么這么賣力地去學這個跆拳道。

喜歡呀！

喜歡到休息時間都不放過呀？

我奶奶說過，要做一件事就要做好，要么別做，要么做到精致。

你奶奶以前是干什么的？

做護士的呀。

你知道嗎？王丁突然興奮地說，可能是因為職業病吧，我奶奶每天在家里搞衛生，就像聯合國要來檢查一樣，每一個角落不能有灰塵，地上不能有頭發，鏡子要擦得像光滑的水面，特別是床上的被子，四四方方整整齊齊的，有時還用戒尺量過呢。

你奶奶做事真認真仔細。

那是。

你做事也像你奶奶一樣認真刻苦。荀歡說這話的時候，能明顯地看到，王丁的臉上露出一抹自豪的神情。

回到家，荀歡看了一下時間，十點二十分，飛速地拿出本子做作業，洗涮完畢。時鐘已經到達了十一點。

荀歡速速地躺回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覺。

回想自己這幾年，再看看王丁。這差距真的不是一般的大呀。

荀歡痛苦地閉上眼睛想：這樣的自己，跟一只蛆蟲有何區別，按時冬眠，按時消滅食物，按時排泄。

我一定不要這樣的生活，可是怎么樣改變呢？荀歡輾轉反側，怎么也睡不著，忽然，維尼熊不知道什么時候，一下子被她摸到了。

荀歡眼睛瞬間一亮，心里一下子就覺得暖暖的。

但是，一剎那，荀歡的眼神又暗了下去。

她輕輕地撫摸著維尼熊的手指，認真地對她說：莫莫，我現在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廢物一樣，怎么辦以后我要干嘛，明天何去何從

維尼熊溫柔地望著她，烏黑的圓眼睛仿佛在對她說：荀歡，你要對自己有信心，不能這樣否定自己哦。

荀歡又問：可是，為什么他們一直叫我病毒呢。莫莫，我今天就跟你說心里話，其實，以前，他們叫我病毒，我心里是非常不高興的。但是，今天，我想通了，別人為什么叫我病毒，完全是因為我自己不夠優秀不夠美好，別人叫我病毒，其實也是一種鞭策，鞭策我能不能更好點。可是，以前，我只是反感別人，認為全世界的人都在跟我作對。但是，為什么就不能換一種思維呢，如果自己發力勤奮，足夠優秀，別人應該不會那樣奚落我的。莫莫，你說說看，我以前是不是很蠢很無知。

維尼熊不笑也不動，只是默默地看著荀歡，仿佛在說：恩，有那么一點點蠢吧，只是，你可以改呀，朝聞夕死都不遲，你還有大把青春，別泄氣，勇敢地朝前走。

荀歡用手輕輕地又撫摸了一下維尼熊的雙腳。感嘆地說：謝謝你，謝謝你陪著我，可是，現在的我，真的有心事了，我發覺我看到王丁就會非常的興奮。他不在的時候，我會偶爾想一下，他在干什么呢？我明明知道自己這樣不對，明明知道自己不夠資格想他，明明知道自己不可以，可是，我發覺，我真的很喜歡他。他不但平等對待我，還那么博學多才，勤奮努力。嚇，你不知道，他今天穿那套跆拳道的服裝有多帥，這個世界上的好，都集中在一個人身上，真的太完美了。特別是他笑的時候，一臉的天真無邪，雪白的牙齒，我愿意站在離他最近的地方，傻傻地等……

荀歡還沒有說完，維尼熊突然從她的手中跌落到地上。

“你怎么啦，莫莫!”荀歡回過神來，迅速地把它從地上撿起來。然后輕輕拍了一下它身上的毛毛，哀怨地說：莫莫，是不是你也認為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呀，是不是你也會說我不拿鏡子照照自己呀，是不是連你也認為我一點也不切實際呀。

荀歡說完，使勁地搖著維尼熊。

突然，維尼熊真的生氣了一樣。又一次掉到了地上。

荀歡很驚訝，彎腰撿起，落寞地說：莫莫，對不起。你做的對。我這樣的自己，拿什么去喜歡別人，有什么資格可以去喜歡別人。我什么都沒有，不會彈琴不會跳舞不會吹葫蘆絲成績也不是特別好，特么我連大表姐劉雯是誰都不知道。

我該怎么辦荀歡把頭埋進維尼熊的身上，輕輕地哭泣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荀歡坐在床上竟然睡著。

爸爸回來的時候，吃驚地發現荀歡坐著睡在了床上，眼角竟然還有淚痕。

“誰又欺負她了”靜靜的黑夜沒有人回答他。白熾的燈光映照在他那張蒼老又黝黑的臉上，顯得落寞又失望，可能因為冬天的緣故吧，他的皮膚一點光澤也沒有，頭發像稻草一樣，雜亂地在頭上伏著，冷不丁一瞧，還以為哪里走來了一個流浪漢。。

其實，他自己也很害怕，他經常這樣問自己：還能夠陪伴荀歡多久還能愛他多久還能保護他多久今天工地上，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因為錯誤操作機器，一下就就被卷進去，幾分鐘就沒有了生命體征。他不敢想，如果自己不在了，荀歡怎么辦她要去哪里去孤兒院還是收容所或者被別人收養每一種結局，都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荀歡的爸爸立起身，重重地嘆了一口氣。88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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