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錄所在的族群在歷史上被成為古實人,他們生性野蠻,喜愛殺戮,幾乎各個都是文盲,除了像寧錄這樣生下來就當做未來王儲培養的人才稍微認得幾個字,懂得一點最基本的加減法,就能算得上是博古通今的奇才了。不過必須要稱贊他們的是,這些人明白自己的無知,他們不以為羞辱,當文明入侵他們的領地之時,古實人也不排斥文明,反而張開雙臂歡迎。他們奇妙地把野蠻的蒙昧混沌和對文明的渴求相望混合在一起,既不以自己原有的為恥,也不以外來的為害,這實在是一種難得可貴的民族品質。”
“不過古實人卻是個瘋狂崇拜偶像的游牧民族,他們認為太陽神是天地間最高的神明,也只有首領才有資格佩戴太陽神之眼,普通百姓哪怕只要碰一下這太陽神之眼,就要被拉出去剝皮燒死。太陽神就好比高高在上,不問世俗的傲慢之神,除了君王首領,這位神不接待任何人,也不關心任何人。所以當戴著黃金太陽神之眼的寧錄出現時,那些原本面目可憎的古實人會如此懼怕,因為他們怕的不僅是寧錄本人,也害怕那位與他同在的、既傲慢又殘酷的太陽神。”
“所以,在古實人中,最被崇拜的神明是牛頭人身的摩洛神。古實人認為摩洛神是太陽神殿中的主宰,它管理天下一切大大小小的事務,和那位不問世事的太陽神成了鮮明的對比。這位摩洛神喜好戰爭,迷戀處女,沉湎飲酒,為神慷慨,放蕩不羈,只要時常向它祭祀敬拜,它必定會應允他們的所有請求——無論是女人,是牲畜,是土地還是黃金,摩洛神一概有求必應。”
“故而,古實人有個習俗,當一位女子懷孕生下的頭生子是女兒時,這女嬰的父母就會把她帶到摩洛神的祭壇上作為祭品,放干女嬰的血,神廟里那些帶著牛角的祭司就會喝下這女嬰的血,象征著摩洛神已經悅納了這純潔的血之獻祭。緊接著,神廟祭司會在巨大的牛頭人身的摩洛神像放上一盆盆炭火,這女嬰的雙親會赤身露體地圍著摩洛神像跳舞,將這女嬰的尸首經過那些火盆。儀式結束之后,女嬰尸首再度被帶回她出生的家庭之中,她的父親會割下嬰孩的頭顱,再用一枚極其細小的火石刀剝下頭顱上的毛發和皮膚,只留下口中的舌頭。全家會對著這女嬰的頭顱跪拜,古實人認為這些儀式之后,女嬰就成為了摩洛神的新娘,她成熟的本體會在摩洛神奢華靡霏的宮殿中享受一切肉體上的歡樂和刺激。而摩洛神因為悅納了這獻祭給自己新娘的家庭,因此也會賜福給新娘家族中的每一個人。”
“跪拜結束之后,這死去女嬰,也就是摩洛神新娘的父親就會把那枚極小的火石刀放置在頭顱的舌頭之下,再把這頭顱放在一個錚亮光滑的銅盤子上,最后再將這盆放在一個透明的方形水晶器皿之中。這器皿被安置在家中的最高處,每逢重大節日,或者是需要做出重大決策的時候,死嬰的父親都會帶著滿滿一盆牲畜的血——或者是牛血,或者是羊血,馬血也是被認可的;而豬血和驢血則被認為是不潔凈的——將這血放置在水晶器皿之前,全家對著頭顱再度跪拜之后,那頭顱就會喝干獻祭所用的牲畜之血,喝完之后,頭顱就會開口,對族人的話有問必答。”
“當我一看到古實人的女嬰獻祭之后,就明白這是撒旦的計謀。薩姆亞撒知道血中蘊含了生命,而一旦枉死者的鮮血流入地土之中,這地就會承受殺人的咒詛,那血是會說話的,血不斷地在地土中哀求,哭訴,要求普天下的主,那圣潔真實的創造者將那殺人置死的兇手同樣至于死地。這血債一日不被血償,那地就一日不得安寧,那居住在其上的人也要和地土一同承受詛咒。”
“在永恒之王的律法中,血是不能入口的,無論是活人的血,死人的血,還是牲畜野獸的血。因為吃血是可憎的邪惡之事——說來也真奇怪,在我以前生而為人的時候,我從來不覺得吃血有多么令人作嘔,可是被撒旦誘騙在地獄中同它生活的幾百年中,我親身經歷了它在我例假中對我所行的奸污之事,我親眼看著地獄中的邪魔惡靈誘騙人類用血去行巫術,我也親耳聽過撒旦是如何得意洋洋地在枕邊向我炫耀它是如何用血去荼毒人類靈魂的詭計。我當然無法忘掉,在那山巔之上,我是如何在激動昏顫之中喝下了從山羊嘴中流出的撒旦之血,從而墮入它的魔掌之中無法自拔。”
“自從那夜之后,寧錄每晚都要來到我的帳篷。我能看到他身后跟著那來自地獄的邪靈,這只有我能看見。那邪靈認識我,這是兩個女嬰的邪靈,它們是一對雙胞胎,已經死了四百多年,它們知道我曾經是地獄的王后,是撒旦的妻子。雙生子邪靈感到困惑,因為它們不知道是該繼續像在地獄中一樣敬拜我,還是把我當成敵人那樣用邪術攻擊我。”
“當寧錄在我身邊呼呼大睡之后,我就對那兩個雙生邪靈說,‘離開寧錄,否則我就進入他的本家打碎你的頭顱,讓你魂飛魄散。’”
“那雙生邪靈和它們的手下彼此互相對望——邪靈從來不單獨存在,它們數量繁多,總是成群聚集,因為被稱為‘群’,而那雙生女嬰邪靈是其中最為強大的靈體,可以看做是這群邪靈的萬夫長——據我估計,寧錄家供奉的那群邪靈至少有兩萬個。”
“‘我們為什么要聽你的?’雙生子邪靈異口同聲地回答,‘你已經不是薩姆亞撒的妻子了,所以你無權命令我們。”
“‘難道我的前夫,你們尊貴的地獄之王撒旦,也就是薩姆亞撒沒有告訴你們,’我邊說邊拿出白衣圣者烏列爾給我的那件屬天白色羊毛袍裹在我原本赤著的身體之上;我瞥了一眼寧錄,只見他睡得很死,一方面是因為我耗盡了他大部分精力,另一方面是因為雙生子邪靈的巫術,“永恒之王已經愿意救贖我,我不再是地獄的妓女,薩姆亞撒的婊子;我是屬于永恒之王的人,而撒旦不過是萬王之王手里的一條狗,所以群鬼們,你們無權不聽從我命令!”
“我的話音剛落,那白色羊毛袍子發出耀眼的白光,這光猶如火一樣落在這群邪靈之中,雙生子邪靈像被炙烤了一樣嚎叫著消失了。我的靈眼分明看見寧錄身上無形的鎖鏈被斷開了,他從他家族世代邪靈的捆綁和咒詛中被釋放了出來。”
“就在這時,寧錄醒了,他的臉在月光之下好像變得亮堂了,他伸手撫摸我的袍子,一字一頓地說,‘你怎么穿上衣服了,伊西斯?’”
“‘寧錄,明天帶我去你的本家,’我親吻他的胸膛,低聲說,‘我想要砸了你家族中供奉的摩洛新娘頭顱,因為你家中的新娘只能是我。’”
“寧錄怔了怔,隨后他粗魯地哈哈一笑,伸手扯下我的袍子,把我抱起來放在地毯上,‘今晚怎么回事?我竟然不覺得你這件白袍子難看了。伊西斯,你想要砸什么我都允許你——既然你已經愿意做古實人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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