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惡臭迎面襲來,混合著腥味、腐霉以及糞便的令人作嘔的刺鼻氣味,好像一只有形又骯臟的手向我直襲而來,我差點仰面跌倒。地上有一灘灘黑紅色的東西,是排泄物融進了血污之中,已經被踩踏得一團糟,有人的腳印,也有野獸的爪印——這一幕似乎預示著之前我們在殿外聆聽那對目擊者母女講述的同時,西巴的臥室已經在悄無聲息中被他人和獸類入侵了。我緊跟在寧錄的身后,來到最里屋,恰好看到西巴正要爬出窗口,他的臉孔和后背平行,脖子完全扭轉了過來。他的眼里毫無人性,喉嚨里發出低沉的野獸咆哮,我們沖他大聲呼喊他的名字,可是他已經不會回答我們。他只是憤怒地沖我們發出怒吼。”
“盡管我痛恨西巴,可是眼前的那一幕讓我明白我應該真正應該痛恨的是誰!”伊西斯攥緊了拳頭,賽瑟驚訝地察覺到在她的怒火中所迸發出的母愛,這是她在這個可怕的坑洞里第一次,也是在賽瑟面前首次展現所自己身為母親的一面,這樣他對她剎那間油然增添了不少好感,至少沒那么厭惡了,“我分明從西巴的瞳孔中看到了邪靈惡魔的影子——薩姆亞撒、我的前夫、悖逆之王撒旦、撒謊者的父、迷惑普天之下諸王的,”伊西斯把牙齒咬得咯咯響,“牠果然是不堪寂寞,想要通過折磨西巴,來折磨我和寧錄,并以此達到羞辱萬王之王的目的;也正是通過這兩廂的對比,我才真真正正、清清楚楚地意識到,”她將這兩個詞說得一字一頓,以示強調,“西巴在這之前的可怕外形并不代表他不是人類,因著萬王之王的憐憫和恩典,使得我的長子西巴在撒旦的第一輪攻擊中活了下來——雖然他的外貌可憎至極,但是他生而為人的天性被造物主所呵護,所保留——他的的確確是我和寧錄的孩子;可是當下,那個站在窗臺上,四肢著地,下巴擱在后背上對著我們不斷狼嗥的東西絕不是西巴,它只不過披了一張西巴的皮罷了。”
“整件事太令人恐懼,太令人作嘔,我的記憶出現了斷層,這里究竟發生了什么,我腦海中沒有清晰流暢的畫面。因為當時,我只想去外面嘔吐——我懷孕的時候都沒那樣反胃過;我只記得寧錄把西巴打翻在地,西巴本來就比一般孩子更加健壯高大,身形如同五歲的孩童;那晚因著那股來自地獄的邪惡力量,他的身形好像更加龐大了。整個過程中最令人驚訝的就是寧錄這樣一位戰士中的戰士,勇者中的勇者,竟然沒有在瞬間就把自己的兒子制服!不不不,我說錯了,那并不是我們的長子西巴,它連咿呀學語也不會了,只會吼叫,那不是人,而是一只畜類在咆哮,西巴的人性,在那個可怕的夜里,一定是一點點地泯滅下去,直到深夜來臨,他的人性終于完全消失了。”
“我嚎啕大哭,寧錄的臉色比死神還可怕,他用旁邊斷了的鐵鏈再度把這只野獸捆了起來,把它的大拇指和腳趾捆在一起,往它嘴里塞了一大團布,免得它咬掉自己的舌頭。然后四個永恒守衛抬著一只巨大的鐵籠子進來了,他們把這頭野獸推進籠子里,把它再度結結實實地困在鐵籠子的粗欄桿上。寧錄沒有捆住牠的頭,于是牠就不停地把頭向左右兩側甩來甩去,喉嚨里發出風箱一樣的粗喘。永恒守衛各個都是身經百戰的勇士,可是他們無一例外都面露懼色,手指發顫,嘴唇灰白,這時要是外邦人走進這間屋子,準會以為我們在鞣制一張狼皮,這是整個事件中最讓人惡心的一點。”
“我那時真的感到絕望,可是沒人來安慰我,寧錄看也不看我一眼,他讓下人把整間屋子里的糞便,爛肉、血污以及被吃了一半的死保姆都清理出去之后,就一言不發地坐在鐵籠子對面的高座上,拳頭抵住下巴頦,凝視著在籠子里扭動著軀體的野獸,但卻一句話也不說,看也不看我一眼。”伊西斯又重復了一遍這句話,聽得出來都幾千年過去了她還是心懷怨氣,不過賽瑟覺得她完全是活該,就差沒直接對她說出來了,“這頭野獸的金線珠墜外套在扭打中撕破了,露出左胸上一塊雪一樣白的斑塊,這斑塊已經腫脹了起來,那肉好像發了毒酵,死白死白得像是風一吹就會掉下來。”
“我心里后悔極了,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該死的不是西巴,而是那個下地獄的撒旦!就在這時,我們忽然聽見外面傳來像只雌水獺一樣發出的哞哞叫聲。我和寧錄立刻跳了起來,我只覺得憤怒又惡心,我不知道寧錄是什么感覺,反正我自己是感受到真正的生理上的惡心。寧錄勃然大怒,斥責他的永恒守衛,因為他們竟然到現在都沒有抓到這個可憎的麻風病人,他吩咐守衛們一定要帶著金手套追捕銀人兒,免得自己被咒詛侵染,并且寧錄強調一定要把銀人兒帶過來,燒死在禁錮野獸的鐵籠子之前。”
“‘這是那些假神祭司對我的報復,’今晚寧錄終于對我說了第一句話,‘他們供奉摩洛神及其新娘的祭壇被我搗毀之后,那些逃走、免于一死的祭司就讓銀人兒對我的兒子下了這可憎的咒詛,我兒子的靈魂眼下正在地獄中受苦!我必要報復,永恒之王必會為我伸冤,祂必會為我伸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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