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最后一個字的阿曼德,就順著冰冷的墻壁滑坐在了地上,他雙手捂著臉,有壓抑的低泣不停自他的胸腔之中流瀉而出。
哪怕他知道必須如此,也應該如此,可那躺在病榻上的人,是他的父親啊!
隨著阿曼德的話落,塞繆爾和茍特全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雖然塞繆爾在得知達圖大公病重之時,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達圖城以及西北這一方的安定問題,但事實上,當阿曼德真的說出這番話后,他的心情并沒有因此而轉好,反而生出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悲涼。
而茍特,作為一名醫者,并且已經算是基本上了解了達圖大公如今身體狀況的醫者,他就更清楚,阿曼德最后那句話說出來,對那位如今雖然高熱持續不退,卻仍就關心著外面達圖城現狀的老朋友意味著什么了。
哪怕是見識過再多的生死,哪怕是所有理智都在告訴他,阿曼德的決定在此情此景下,就是最正確的,可作為一名醫者的茍特,此時垂在身側的手還是微微有些顫抖。
片刻后,沉吟許久的茍特,忽然握緊了拳頭,走到阿曼德面前,按著他顫動的肩膀沉聲說道:
“現在還不是放棄你父親的時候,他的病情只要一日沒發展到那一步,就都還有希望。做好應對一切突發情況的準備,是你的事,那救治你父親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阿曼德聞言,猛的抬頭看向了茍特,他雖然知道自己不應該,茍特的年紀已經不小了,可此時他望向茍特的目光中,仍舊仍不住露出了一抹希翼之色。
“老師……”塞繆爾聞言卻是猛的看向了茍特,要知道茍特的年紀,其實細究起來比已經病重的達圖大公還要年長上一些,若是這疫病真的對老人和幼崽存在特殊的惡意的話,那……
“放心,我會照顧好我自己的。”不待塞繆爾把具體的擔憂說出口,茍特就擺手打斷了塞繆爾的話。
“叔叔幫著柯爾克先生料理達圖城的事情吧!我來照顧老師。”緊閉的木門忽然打開,渾身散發著苦澀藥味兒的查爾斯從里面走了出來。
“你都聽到了?”塞繆爾聞言下意識的看向了被查爾斯拉開的木門。
“聽到一些,叔叔先別急著反對,我雖然如今年紀不算大,卻也算不上是真正意義上的幼崽了,我會聽話,每天泡藥浴,有我幫老師,也能讓他輕松一些,能有更多的時間休息。”
查爾斯話落,便把目光從塞繆爾的面上轉去了茍特身上。
這一路上,茍特教會了他很多的東西,他自信是能幫上茍特,而且此次也不同于上次與塞繆爾去南方的時候,他已經知道,想要做事,就要先保護好自己,不能讓家人擔心,同時,他也想保護好茍特先生這位可敬的師長。
不讓被他們丟在王城的小妹,也是盼著他們回去的小妹傷心。
茍特聞言卻是看著查爾斯緩緩的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說道:“也好。”
同時,查爾斯也看著茍特露出的暖陽般的笑容,而后兩人又齊齊轉頭看向了塞繆爾,雙雙目露征詢之色。
看著笑望著自己的一老一少,塞繆爾有些頭疼,其實也有些欣慰。
要知道,此次遠行,有著茍特在旁教導的查爾斯可是比上次跟著他去南方時候,看起來老老實實卻蔫兒淘的小家伙兒省心多了。
“罷罷罷!隨你們吧!都商量好了,還看我做什么?”
塞繆爾沒好氣的瞪了面前的一老一少一眼,才轉頭看向了不知何時已經重新站起了身來,整理好了情緒的阿曼德說道,
“你書房在哪?不管最終結果如何,我都必須得把疫情的最新情況,先寫信告訴我大哥一聲。”
阿曼德聞言點了點頭,道:“你跟我來吧!”
話落,阿曼德便率先邁開了腳步,向著幾人的來路而去,塞繆爾也跟了上去。
就在兩人的身影眼看著要消失在走廊的勁頭之時,查爾斯忽然開口喚道:“柯爾克先生!”
“嗯?”阿曼德和塞繆爾雙雙頓住了腳步,轉頭看向了查爾斯。
查爾斯在二人看來的瞬間,單手護于胸前,向著阿曼德緩緩的彎下了腰。
“殿下……”看著向自己躬身行禮的查爾斯,阿曼德唇瓣微抖。
“這一禮你該受!”塞繆爾看著自家侄子,笑了笑,然后拍了拍阿曼德的肩膀,因拉著他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隨著腳步聲遠去,查爾斯也緩緩的直起了身,轉頭看向茍特,問道:“老師,您都需要我做些什么,盡管說。”
當塞拉斯收到塞繆爾的書信之時,已經是半個月后了,看著書信上傳來的疫情的最新情況,塞拉斯眸色沉沉。
與此同時,另一邊,露娜也收到了來自查爾斯的書信,不過比起塞繆爾給自家大哥的詳盡匯報,查爾斯寫給露娜的書信,報喜不報憂的成分就很大了。
若露娜真是個寶寶,哪怕已經上學,也是看不出什么的,可問題是,她不是!
略去查爾斯厚厚書信上所寫的沿途風光,以及一些趣事,露娜很快的就把目光鎖定在了查爾斯說他在達圖城學著照料病人,幫著采集草藥,學著點火煎藥的內容上了。
這些小事,看似尋常,查爾斯雖是王子,也不是不能做,但問題是,這些小事里,從頭到尾就沒提起過塞繆爾。
一行三人遠行,卻在到達目的地后獨獨少了塞繆爾,這意味著什么?
理智上講,若不是塞繆爾身上發生了什么事情,就是脫不開身,而情感上,露娜是更傾向于后者的。
而達圖城那邊,會有什么事情讓塞繆爾脫不開身呢?
商隊?露娜搖了搖頭。
以她對塞繆爾的了解,別看她叔平日里吊兒郎當一副不靠譜的樣子,但在御下上,卻是也絕對算得上是手段高明。
這一點,光看塞繆爾留在家中,只要帕克一聲招呼,就能不問緣由,一句廢話都沒有跟著跑去酒館兒圍堵巴里的那群手下就可見一斑。
這樣一個人,哪怕是擔心手下,也不會因為幾個手下就慌了手腳忙的團團轉。
那還能有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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