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和周家攜手并進,超越百年,延續五代的交情,始于小輩的摩擦和沖突。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了。正月十八這日,安家作為宴會的主人,可是為姻親操碎了心。一方面對周瑾施壓,讓她管教好妹妹,別有的沒的把貴客得罪了;另一面,代無禮客人向顧家表示賠禮道歉——顧天和腫著眼,看著就像被狠狠欺負了一頓的樣子,這么出了安家的大門,外面的猜測能少嗎?
怎么能想到,顧家人想法清奇,不僅沒有為小公子顧天和出頭,反而派人去周家致歉?還連連表示自家公子的畫技尚有不足,“貴府小娘子生氣是情理之中,是我家冒失了“。
本來這還只是周、顧兩家女眷之間的交往,過了這件事的風波,興許就如退潮一樣,什么風浪都沒剩下了。
可是安家助攻滿滿。宴會結束后,思前想后,覺得自家的做法還不夠穩妥。哪里不夠呢?缺就缺在外甥女周瑾為人謹慎上。
以周瑾的性情,怕是狠不下心,教育隔房的妹妹。萬一她心慈手軟怎么辦?以后類似的事情,源源不絕啊!
出于一片好意,安家就巴巴的去告訴周慶書了——
周慶書莫名其妙,對安家的行為目瞪口呆,對此事的發生“驚疑不定““面帶愁容“。等安家心滿意足離開后,他回到家中,沉吟不語,對任何人都沒提及。
更別說教育孩子了。
怎么,顧家的人失禮在先,誰準許他亂畫畫了?
對著未出閣的小姑娘隨便亂畫,這也是書香門第的公子做出來的事情?
他心中有氣,并沒有覺得自己的一雙兒女有哪里做的不對。
倒是聽說顧家上門賠禮,那怒氣才減少了幾分。
之后,和顧家的來往越來越多,從前只聞其名、少見其人的顧三郎顧四郎,真正結交之后,才發現是真真是志同道合的朋友。而顧家人深入了解周慶書之后,驚為天人!這簡直是未來的宰輔人才啊!
顧家的老祖,最得意的不是教過皇帝,而是教育出四任宰相,其中有兩任都是出身平民。從一介平民之子,走上朝堂最高位置,調和天下,這是何等的不容易!顧家子孫受自家老祖宗的影響,對人才的賞識也是深入骨髓的。
“慶弟的才學還是其次,其人堅韌不拔的品格,才是我最欣賞的!“
顧家在政治上的影響力巨大,出于祖訓不會明著支持某位皇子。但是這不代表,政治上就不投資了,比起要么“從龍之臣“榮寵,要么“抄家滅族“的悲慘,他們選擇未來的宰相。
周慶書,就是進入他們選擇的目標之一。
周家和顧家,飛快的熟絡起來。上到老爺少爺,下到奴仆侍婢,女眷們更是常常相聚,敬個香,賞個花——通過女眷的交流,彼此家中的情況,都摸清了。
對“周至柔“這么個特殊的存在,顧家還在觀望,看周家如何處置。無所謂正確錯誤,只看不同的做法,從而觀察周慶書的心性,更好判斷未來。
三月三,又叫上巳節,踏青游玩的年輕男女,把京郊附近的泗水河都占領了。周家這一日,也是長房老太太林氏的生辰,因此不曾外出,而是在家中迎接賓客。
梅苑也是難得對外開放的一日,可惜,如晚霞煙云一樣的梅花,三三兩兩的都敗了,開了新枝和嫩葉,不見花色。只有幾棵晚梅,零星的開著,不成氣候。
安家也來了不少女眷,其中,和周瑾是表姐妹的安慧茹,看到顧家也派人來祝壽,面上帶了點笑意,和旁邊女孩嘀嘀咕咕。聽得周瑤十分不爽,直接叫喚到“大姐姐,你快過來!“
“怎么了?“
周瑾帶著丫鬟侍畫,迤邐而來。上個月她及笄了,換了更靈動美麗的飛仙髻,身上的衣著也比往常更華麗。這么行動如風的走來,大家閨秀的氣質掩都掩不住。
安慧茹的眼中露出羨慕,嘴唇一抿,“表姐,我們在開玩笑呢。“
“開什么玩笑?“周瑤很不高興,氣呼呼的說,“剛剛你表妹說,顧家之所以和我們周家要好,都是她們安家的功勞呢!“
“咦,這是何解?“
周瑾不明所以。
周璇也瞥過來。
安慧茹抿抿唇,笑著道,“小事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越是這樣,周瑤越是鬧著不肯接受,“你不把話說明白,我們稀里糊涂的。“
“說什么呢?大家都是親戚,有些事情,是本分。“
“什么本分?你說話顛三倒四,不明不白,別鬧得人一頭霧水。“
“那該明白的,早就明白了。不明白的啊……“安慧茹拖長了聲音,“就算了吧!“
周瑤氣得臉都變白了。
她知道,安慧茹就是吊她的胃口,她越是上桿子問,人家越是不說。搞什么鬼!她才不想知道呢!安家什么貨色,大伯母見天的往娘家扒拉東西,整個周家就這么一個媳婦是胳膊肘往外的,以為誰不知道!
周瑤看不起安家,要不是看在長房周瑾的份上,根本不想搭理。
她氣鼓鼓的走出來,頭一轉,就看到周至柔指著一事讓黃芩抽不開身。
咦,甩開貼身丫鬟,這是要做壞事啊!她眼珠兒溜溜轉,急忙忙跟過去。
就聽到有個男聲,低低的叫喚“柔娘。”
該死!在梅苑私會外男!
她努力挺著腳跟,想看清楚那外男的長相,又怕被發現,心里的火蹭蹭的上漲。
“廢話少說,有屁快放!里面還有一堆客人,我走開不了多久。”
“我……”
“怎么?吞吞吐吐都不像你了?上次你硬懟顧家小胖子,不是挺利落的么?看在你給我出了頭的份上,有話快說。”
懟小胖子?周瑤一驚,實在忍不住探出頭,見“外男”果然是周瑛,更加奇怪了。
親兄妹兩個見面,還遮遮掩掩的,想做什么?
周瑛面色不好,開始訴說他這幾日的經歷,簡而言之,雖然進了顧天和的小圈子,可旁人家哪有那么快接受?
他但是自問才學不差,可天底下會讀書的人多了去了。哪次殿試出來,不多了幾百個進士?會讀書有什么用,周瑛不能憑這個在圈子里立足。
不到萬不得已,周瑛也不想開口,尷尬難受極了,最后才說起那“一夜魚龍舞”,只有上闕,沒有下闋,太遺憾了。要是有下半闋,或許一切都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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