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辯早就注意到兩人的目光了,對于這兩位極其擅長收買人心的一代英主,并沒有絲毫藏著掖著,反而大大方方的讓關羽出現在二人面前,畢竟,關羽的忠心比起蓋世無雙的武道修為,還要更勝三分。
他揮了揮手,屏退黃祖留下的歌姬,注視渾身不自在的曹操和略顯拘謹的劉備,一時有些出神。
曾幾何時,他第一次見到曹操的時候,幾乎忍不住心中的強烈殺意,想要央求最為疼愛自己的母后和舅父殺了這人。
可是機緣巧合之下,兩人有了一次較為親密的接觸,發現曹操并非奸邪之輩,而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忠于漢室的有志青年,而在后世魯迅等大文豪也為他平反,公開談論曹操在真實歷史中并不是一個奸臣。
觀其一生,曹操直到老死于病榻都沒有稱帝,倒是劉備和孫權二人相繼稱帝,再者說了,就以挾天子以令諸侯這件事來說,便可以看出曹操的人性。
這條綱領性的戰略大計,實際上是沮授為袁紹提出的諫言,而曹操的謀主毛玠,提出了的是奉天子以討不臣,一個挾字,一個奉字,一句令諸侯,一句討不臣,便可以看出袁紹曹操二人對于漢室的態度究竟如何。
不難看出真正有反叛之心的是袁氏二兄弟,袁紹早在十八路諸侯討董的時候,便提出冊立幽州劉虞為新君,皇帝都可以隨手更換,可見他對漢室是多么的藐視。
而被譽為冢中枯骨的袁術更不要提,直接稱帝,間接埋下了漢室滅亡的禍根。
另一方面劉辯還需要曹操牽制坐擁半個中原的袁紹,他好從中牟利,至于現在斬殺袁紹,那是想不不敢想,畢竟,汝南袁氏的名望實力皆在大將軍何進之上。
至于稱霸蜀中的劉備,劉辯本想趁此機會取了他的人頭,轉念想到,如果沒了劉備的掣肘,孫權極有可能完成魯肅周瑜二人提出的吞荊州、并蜀中,劃江而治,伺機奪取中原的宏偉戰略。
每每想到這里,劉辯就沒來由的一陣心寒,有了江東、荊州、蜀中等地,再加上孫權這貨簡直是屬王八的,硬生生熬死了曹操的曾孫子,還真有可能讓他奪取天下,便打消了殺死劉備的念頭。
既然不殺劉備,劉辯看向他的目光不禁減弱了很多敵意,笑問道:“玄德有什么志向嗎?”
生平見到最大的官不過是縣令的劉備,喝了幾杯青梅醪,漸漸放松了很多,聽到劉辯的問話,認真的思考了起來。
一盞茶之后,劉備忽地摸了摸腰間與樸素衣物很不相配的蜀錦絲囊,淳樸的笑道:“亭長。”
劉辯和曹操聞言,俱是一驚,一個亭長看似只是大漢職位最低的胥吏,但從劉備口中說出,卻高入云端。
只因當年漢高祖劉邦未發跡之前,乃是泗水亭長。
當今天下皇帝昏庸,宦官亂政,公開賣官鬻爵,年俸四百石的官職四百萬錢,年俸兩千石的官職兩千萬錢,以至于做官之人盡是一些貪官妄臣,入職州縣以后,為了彌補買官的費用,大肆斂財,搜刮民脂民膏。
每逢休沐之日,官吏必定攜帶一大群家仆前往鄉下,不是搶牛,就是搶奪妙齡少女充當私房小妾,甚至公然撕毀一些肥沃田地的地契,充當私產。
下層庶民幾乎活不下去了,為了生存,只能賣兒賣女,更有甚者易子相食,析骸以爨,常言道虎毒不食子,老百姓如果不是徹底絕望,做父母的怎么會相互交換孩子來吃。
涿郡卻又一人例外,那便是劉備的父親劉弘,涿郡的一個亭長,劉弘在世期間,不僅經常聯合村莊三老阻止縣衙官吏前來搜刮,還幫助許多鄉民奪回了屬于自己的耕牛、良田、妻女,使得督亢亭成為當時的一方人間樂土。
時間久了,督亢亭的鄉民看待劉弘的目光,便截然不同了,看待其他官吏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每當見到亭長劉弘,老人是慈祥的,稚童是崇拜的,妙齡少女則是一種羞羞答答。
阡陌鄉里之間的孩子,自然把劉備當成了中心,每當小孩子們在一起做游戲,女娃子爭先恐后要做他的妻子,男娃子心悅誠服做他的士兵,著實讓他開心壞了。
不僅如此,就連村頭行為很是古怪的老黃頭,每次見了他都是笑呵呵的,更古怪的是他門前栽種的一株果樹,不僅只長了三顆柿子一樣很大很大的果子,并且從沒見三個果子瓜熟蒂落。
不過三個果子賣相極好,紅彤彤,圓滾滾,煞是好看可口,村里的孩童無不渴望能夠吃上一顆。
說來也怪了,無論村里的孩童用什么辦法,都靠近不了果樹,總是被老黃頭手中沒有幾根羽毛的扇子,狠狠敲中手掌。
更奇怪的是,別人耗盡各種辦法都得不到的紅色大果子,老黃頭在三月三那天,親自摘下了三顆交給了他,叮囑他自己吃一顆,以后給自己的結義兄弟,一人吃一顆。
后來好兄弟陳到想要吃下一顆大紅果子,他想都沒想,便給了陳到一顆。
說起陳到那可是大有來頭,陳到的祖輩歷代都是邊軍的一員,他的祖父曾坐到了五百人的曲長位置,那可是入了品階的大官,著實讓十里八村的孩童羨慕不已。
而他的父親更是白馬將軍公孫瓚麾下白馬義從的一員,據說比天還大的縣令大人,在他父親入選白馬義從之后,都親自登門拜訪,直教十里八村的孩童由羨慕變成了敬畏。
也不知怎的,自幼弓馬嫻熟的陳到,對誰都不假顏色,唯獨對劉備言聽計從,甚至有點俯首帖耳的意思。
在劉備的再三追問下,陳到這才吐露出實情,永康二年天下大旱,陳到的祖父戰死,父親年幼,家里的光景幾乎到了易子相食的地步。
亭長劉弘得知這個情況,便用家中為數不多的口糧接濟他們,險些把自己的餓死,自那以后,陳到的父親便把劉弘當做生死之交。
這樣的例子數不勝數,自幼跟在父親的劉備,可是說是在淳樸鄉民崇拜,敬重的目光中長大,耳濡目染之下,不但以父親為榮,為榜樣,更是立志成為父親那樣的人。
所以那些住在皇城高居廟堂的大官,劉備才不想做哩,他只想多踩踩厚實的黃土地,多聞聞麥香果香,至于能不能錦衣玉食,能不能名垂青史,流芳百世,他才不在乎,也沒有去想。
只是簡單而又樸實的想著:為民做主,嘿嘿,真好。
曹操緩緩握住了八面漢劍劍柄,笑瞇瞇的看向了劉備,嘴角微微彎起的弧度,卻迸放出一道冷厲之極的寒光,殺意橫生。
“嘭!”
陳到掌中長槍狠狠敲了一下木板,砸出一道極其響亮的聲音,驚醒了陷入回憶的劉備,也驚退了曹操的殺意。
“哼!”關羽輕哼一聲,輕撫長髯的右手搭在了環首佩刀,左手放開了偃月大刀,瞇成一條縫隙的丹鳳眼,輕瞥陳到。
其中意思不言而喻,殺你無需大刀,一柄小刀足矣。
氣勢高漲的陳到,這才想到不遠處站著一位金剛境大宗師,單是這樣也就算了,對方還力壓同時得到白帝璽和青帝璽九成氣運的關闇,登頂武曲星君榜的天下第一武將關羽、關云長。
偽金剛的氣勢剛剛迸放而出,便硬生生的掐滅了,額頭上沁滿了黃豆大小的汗珠,后背早已濕透,與樸素的漢服黏在了一起,心底直如墜入了寒潭深淵,一股無法形容的恐懼席卷全身。
陳到悶哼一聲,眼中閃過一抹戾氣,猛地狠咬舌尖,一縷鮮紅的血線從嘴角緩緩流下,幾乎跪下的膝蓋,一點一點的伸直,直到筆挺如長槍的站在劉備身后。
“咦。”關羽驚咦一聲,倨傲的丹鳳眼露出一抹異彩,這一句輕哼看似簡單,實則蘊含了恢弘如大江東去的武道氣機,本就氣勢如虹的他,登頂武曲星君榜第一人,成為天下第一武將之后,胸中氣象更是暴漲了三分不止。
別說是區區一個偽金剛的陳到,縱是排名末尾第二十的西川槍王張任,也難能承受住這一道春秋起蒼茫的武道氣機。
這也是為何身為真武大帝轉世的呂布,都不能秒殺同境界超一流猛將,而稍弱一分的關羽,卻能成為三國時代唯一一個接二連三秒殺萬人敵猛將的原因。
一是關羽胸中氣機太過浩蕩,攝住了對方的心神,出現了一絲微乎其微的愣神,二是關羽的刀足夠快,快到春秋數百年不過一剎間。
那絲微乎其微的愣神,在關羽的丹鳳眼中和一個時辰沒什么區別,敵人等于是伸長脖子愣了一個時辰讓關羽砍,他不死誰死。
所以關羽對于陳到險些掙脫氣機鎖定,異常的驚奇,倨傲的目光掃了一眼樸素的衣物,暗道也是一個在夾縫中求生的寒門庶族,殺意不禁減弱了三分,倨傲道:“看在主公的面子上暫時放你一馬,下次再出現僭越的行為,關某定斬不饒。”
劉備正準備低三下四的躬身長揖,為自己的好兄弟求情,看到太子輕輕擺了一下手掌,長出一口濁氣,有些拘謹且蹩腳的說道:“劉某那個啥,太感謝殿下了,回去以后一定請殿下喝半壺黃酷酒......不!一整壺黃酷酒!”
生長于鄉野之間的劉備,本想用官話雅言說出一番感謝的言辭,蹩腳的說了半句便說不下去,只能豪氣干云的說了一句請君喝上一壺黃酷酒。
不過落在關羽幾人耳中,卻怎么也豪氣不起來,只因這黃酷酒世家子弟從不屑沾染一滴。
黃酷酒是用五谷中最下等的菽豆釀造,成酒的品質最為低劣,不過,后來卻在行伍軍士之間,乃至世家大族之間掀起了一場黃酷酒風靡大潮。
黃酷酒最劣,卻也最烈,深受冠軍侯霍去病的喜愛,當年冠軍侯北擊匈奴三千里,封狼居胥之時,曾暢飲黃酷酒,留下了一首震驚寰宇的大作。
萬里黃沙,百萬降奴。
豪情萬丈的冠軍侯霍去病,腳下踩著三十萬匈奴頭顱擺成的京觀,一手持酒,一手劍指蒼天,放聲大笑:沙場好物黃酷酒,十萬甲士血染裳,不負大漢向酒杯,封狼居胥京觀旁。
這件事傳入九州后,一時間中原的三教九流之人無不彈冠相慶,放聲高歌,漢武帝更是在未央宮朝會時,熱淚盈眶的狂吼一聲:大漢百年豪氣,盡歸冠軍侯!
抒發胸中自高祖白登之圍,大漢七代皇帝受盡匈奴侮辱的憤懣。
劉辨和曹操暗呼一聲好大的志向,你這是要重現漢武大帝當年的風光,心中消減的殺意,鋒芒畢露。
實際上連下里巴人都算不上的劉備,哪里能想到那么多,窮困潦倒的他,即使是最為低劣的黃酷酒都喝不起,更別提什么成為泗水亭長,重現漢武盛世。
在他眼中半壺黃酷酒已是極其了不得了,一整壺黃酷酒已經比天還大了,所以才說出那番話。
劉備見二人死死的盯著自己,以為他們被自己的豪言壯語驚住了,略帶拘謹的一笑,飲下了一杯青梅醪,孰不知,這副風輕云淡的表現,更在兩人心底驚起了驚濤駭浪。
但曹操心底的驚濤駭浪還沒翻騰多久,很快偃旗息鼓了,只因劉辯把目光轉向了他,目光雖然平靜,卻如芒在背,令他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回憶。
年少之時的曹操是何等風光,那可是京畿響當當的大紈绔,扒過灰、搶過親、偷看過寡婦洗澡,在京畿的世家子弟中與袁紹、鮑信等人并稱為京畿四害。
可縱是如此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在劉辯手上沒能撐過半天,便哭爹喊娘的要離開皇宮,至于袁紹、袁術等人更是連一個時辰都撐不過。
以至于后來京畿世家子弟之間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誰若是能夠在太子手中撐過一天,不僅尊奉為京畿子弟領頭羊,更是合力買下胭脂樓的花魁送給他。
沒過多久就引起了隨著父輩進宮的盛潮,可結果卻是不堪入目,基本上都是豎著進去,橫著出來。
“孟德......”曹操聽到劉辯的聲音,手指猛地一抖,險些摔碎珍貴的青瓷羽觴,訕訕的笑道:“殿下有何事?”
劉辯強忍住笑意,好奇的問道:“孟德有什么志向?”
“嗆啷——”曹操心有有一句話,早就不吐不快了,猛地拔出錯金鏤紋的八面漢劍,卻又僵在了原地,微瞇的丹鳳眼見他沒有殺意,收回了冷光,曹操這才感覺身體恢復了活力。
他正了正衣冠,劍指蒼穹,高聲道:“好男兒當提三尺青峰劍,為大漢清平寰宇,北擊烏桓三千里,封狼居胥!”
夕陽下,一具五短男兒,高舉一柄更短的長劍,仰天大喝。
在別人看來,有些可笑,在劉辯眼中卻高大如天人。
數年,乃至數十年之后的大漢,諸侯之間相互攻訐,導致中原大地生靈涂炭,餓殍遍野,中原四千萬大漢子民,只剩下區區幾百萬人,比起五胡亂華不承多讓。
歷史不以個人的秉性論英雄,誰能夠平息亂世讓百姓過上好日子,讓大漢子民休養生息不至于滅族,誰就是大漢的英雄。
曹操一統中原,斬殺北方烏桓十幾萬人,誰說奸雄竊漢是為賊,誰道光武之后無英杰!
“孟德好氣概!”劉辯大笑一聲,親自為他斟滿了一杯青梅醪,鄭重道:“來,我敬你一杯。”
曹操受寵若驚的雙手接過青瓷羽觴,酒杯舉過頭頂,等劉辯喝完杯中美酒,他才美滋滋的喝完這一杯,偷笑道:要是讓袁本初他們知道殿下為我敬酒,估計臉都得氣綠了。
心情暢快斐然的曹操,一邊恭恭敬敬的為太子殿下斟酒,一邊笑瞇瞇的問道:“殿下今日煮酒論英雄,酒倒是煮了,不過這英雄還沒評論。”
“不知在殿下心中誰可稱得上英雄二字。”
酒意漸濃,放開了很多的劉備,連忙附和道:“對啊,對啊,殿下心中的種田好手...啊...那個做官的好手都有誰?”
劉辯對于一直裝孫子的劉備感到很是好奇,沒想到一個人可以裝的這么像,沉吟了一會兒,平靜道:“孟德、玄德說說心中的人選。”
曹操早就等著這句話,眼中閃過一道爍爍精光,笑瞇瞇的問道:“袁本初這人,殿下以為如何?”
“呵。”劉辯不屑的冷笑了一聲,看了一眼黃河中翻起的一道浪花道:“志大才疏,剛愎自用,頂多翻起一朵浪花,想要成就一道翻天覆地的大浪,除非......”
話說一半,劉辯戛然而止,因為有些話他不適合說出口,熟悉鄉間俚語的劉備,不禁脫口而出道:“除非祖墳爆炸。”
“哈哈。”“哈哈。”
晚霞流蘇的大江之上,忽地爆發了一陣爽朗之極的笑聲,劉辯曹操二人對于劉備有這番見識,并不奇怪,敢于做亭長、喝黃酷酒的豪杰,怎么會沒有超乎常人的眼光。
而且隨著相處的時間久了,他們二人胸中的殺意潛移默化的消失了,反倒是覺得劉備是一個真人,忍不住想要與他深交,甚至掏心掏肺。
劉辯眉頭一挑,深深看了一眼笑容淳樸的青年,凝視他頭頂的紅色大蟒,眼中的戒備加劇了很多,平靜道:“玄德認為誰是英雄。”
劉備認識的大人物不多,一個是先生盧植,一個是同窗好友公孫瓚,盧植身為師尊長輩自然不能妄加揣度,抿了一口酒道:“公孫瓚。”
話音一落,劉辯和曹操又是一驚,沒想到劉備的眼光如此之高,瞬間戳中了他們心中很是敬佩的一人。
劉辯站起身來,望向了赤霞流蘇的北方,鄭重道:“公孫將軍沒有家族的幫襯,僅憑個人的能力,殺的烏桓聞風喪膽,可以稱作一時之良將。”
“但他拒絕油水豐厚的京官,坐鎮窮困孤苦的邊疆,令北方烏桓不敢靠近中原半步,可以算的上是一代英雄。”
“不錯。”曹操提著羊脂玉酒壺,為劉辯填滿酒水,嚴肅道:“犧牲榮華富貴的享受,堅守苦寒之地,只為了能讓大漢百姓有一個安穩的生活,公孫將軍算得上一位英雄。”
劉備不禁瞪大了眼,沒想到自己隨口一說,還真說中了,淳樸的一笑,站起身來道:“聽說殿下有兩個結義兄弟,應該也是英雄吧。”
心情大好的劉辯,聽到這句話,心情更加暢快,暗道當年舅父給自己出的點子真是沒白費,不僅戲弄了京畿世家子弟,令他們畏懼如鬼神,更是換來了兩位未來站在武道絕顛的義弟。
他一想起那個叼著狗尾巴草吊兒郎當的二弟,以及半天悶不出來一個屁的三弟,便會不由自主發出一陣開懷大笑。
曹操劉備等人心底頓生一股羨慕之情,心道那兩位世家子弟的命是真好,竟然能夠得到太子殿下的垂青,與他們結拜為異性兄弟。
雖說有些違背禮法,無法真正結拜,但是寵愛到都有些溺愛太子的皇后娘娘,不顧天下人的非議,直接認下他們為義子,讓他們用心輔佐太子。
這件事當即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整個天下為之轟動,清流黨人甚至公開諫言皇帝,廢除不恪守禮法的皇后娘娘,立王美人為后。
幾年前,王美人受寵,漢靈帝早就升起了異樣心思,一直苦于沒有機會,便把重新冊立皇后的念頭壓在了心底。
認作義子的事情一出,漢靈帝巴不得清流黨人越鬧越大,以便自己不得已才廢立皇后。
可結果呢,王美人被刺殺身亡,那幾位德高望重的大儒,在朝堂之上,被大將軍何進獰笑一聲轟碎了頭顱,濺的滿地都是紅白之物。
這還不算完,視家人為禁臠的大將軍,把那幾位大儒的后代子孫以征辟的名義,流放到了西涼、并州這等苦寒之地。
聽說董卓和丁原為了巴結大將軍,把那些男丁通通編入了死士營,并以最快的速度發動了對游牧民族的征討,結果悉數死于戰場,斷子絕孫。
至于那些女眷更是凄慘,沒了生活來源,又無法脫離董卓和丁原的控制,只能淪落為軍營的流娼,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
不過王美人的死倒是蹊蹺的很,以大將軍的脾氣,如果真是他殺的,就算不會承認,也不會假惺惺的去調查。
可大將軍硬生生發動了整個京兆尹,可謂勞師動眾之極,揚言一定要查出兇手,時隔這么多年沒能查到,也就不了了之了。
“王美人。”劉辯冷幽幽的笑了一聲,平靜道:“做下了那件事,只能為我所用了。”
“是啊。”曹操和劉備由衷的感慨了一聲,嫉妒的說道:“成為了皇后娘娘的義子,無論才能如何,以后注定會被殿下重用。”
劉辨聽到二人嫉妒的話語,哈哈一笑,遙望迤邐流蘇的紅彤彤天壁,心中闊達之極,拉起二人暢飲起來。
時間飛逝,轉眼間三人就著風花雪月,接連飲了三壺青梅醪,臉頰暈紅,酒意微醺,心底說不出的暢然闊達。
三人抬起頭來,一起望著那滾滾東去的金紅粼光,天水交界處浩大的夕陽,怔怔出神。
“叮呤——”
劉辯紫袍玉帶間的藍田美玉相撞,發出一道清脆空靈的聲音,驚醒了倚風出塵的三人。
三人對視了一眼,相顧無言,不約而同的會心一笑。
美酒,美景,美人。
時光似乎定格在了這一刻,定格在了彼此出身不同,心意相同的一瞬間。
以至于多年以后,曹操、劉備臨死之際,眼前再次浮現浩浩夕陽下的美酒,美人,呢喃了一句,青梅煮酒幾未醺,暖風熏得三人醉。
長笑一聲,老死于病榻之上。
荊州水師在浩渺黃河上劈波斬浪的前行,水底也有一艘龐大巨艦破水而去,通體由首陽青銅鑄造的巨艦內部,同樣有三人在喝酒。
鼻青臉腫的龐德公,嬉皮笑臉的看了一眼怒氣未消的黃承彥,親自為他斟酒道:“承彥兄,這次是我不對,這一杯酒算是賠罪了。”
黃承彥瞪了他一眼,按住青瓷羽觴道:“這杯酒可以喝,不過你要答應我幾件事。”
“哎。”龐德公沒來由的嘆息一聲,示意嫡子龐山民去倒酒,無法拒絕晚輩斟酒的黃承彥,只能任他倒滿清冽如山泉的新豐酒道:“聽說你得到了殺神白起一生的治軍作戰心得‘神妙行軍法’,這本不下于素書的兵法戰策我要了。”
龐德公嘴角一抽,很是心疼的從懷中掏出一本還沒捂熱的古樸竹簡,咬牙切齒道:“拿去。”
黃承彥輕輕點頭,對于龐德公沒做過多爭辯的態度,頗為滿意,示意身邊粉雕玉琢的小童子拿走古樸竹簡道:“鹿門山有一株五百年何首烏,我也要了。”
“你!”龐德公故作憤怒的大喝一聲,臉容閃過極大的不舍,恨恨道:“給你了。”
這一番交涉只是試探而已,黃承彥輕抿一口醇香甘冽的新豐酒,溫和的笑道:“這兩樣勉強彌補關羽之事,接下來該談正事了。”
本應怒火中燒的龐德公,反倒是心平氣和的一口喝干杯中陳年佳釀,抬頭看了一眼上方道:“是時候做正事了。”
“嗡嗡”亂震的青銅三足爐鼎,再次懸浮在半空,滿是裂痕的爐身,本就如四面漏風的茅屋一般,撐不了幾年了。
在塞入一條青龍之后,不堪重負的三足爐鼎當即處在了崩潰的邊緣,隨時都有爆裂的危險,即使為數不多的白絲拼命修復裂痕,依舊于事無補。
倘若只是這樣,龐德公大不了傾家蕩產去找閻羅兌換幾條青蛇氣數,以現在消耗氣數的來看,應該可以撐上幾年,剩下的只能聽天由命,寄希望太子殿下在那件事之前,突破到一品四境的金剛境了。
但是世事無常,誰能料到劉辯竟然帶走了已成為廢物的那人,以至于牽連出兩個如龜蛇相繞的大氣數之人,正在三足爐鼎邊緣游走,尋找著進入三足爐鼎的契機,一旦進入爐鼎之內,結局只有一個,鼎毀人亡。
現在唯一解決的辦法,便是強行剝離那兩道氣數,才能逐步穩定三足爐鼎。
龐德公看了一眼漏刻,見時辰已到,當即腳踩禹步,圍繞著三足爐鼎四處游走,口中頌念著大六壬口訣。
一旁的閻羅赫然使出了被譽為‘諸讖紫為尊,經緯垣獨絕’的紫微斗數,這可是失傳已久的第一讖緯之術,沒想到今日竟然在他手中重見天日。
若是在平時,龐德公黃承彥這等天下首屈一指的讖緯大宗師,說什么也要討教幾招,但現在所做的事情關乎大漢數百年的國祚氣運,已然顧不上了。
半柱香之后,天地氣運已被閻羅攪亂,攻擊性最強的兵家大六壬,化作一道銳利如王越掌中劍的玄妙氣機,氣沖斗牛,硬生生在天地氣長河中撕開了一道渺小不可見的岔道口。
一只白色貪狼,仰天長嘯。
“就是現在!”黃承彥覺察到白色貪狼的一瞬間,大喝一聲,手指繚繞氣機命數,掐成一組玄之又玄的六爻納甲秘印:“乾三連,坤六斷,震仰盂,艮覆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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