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秀臻立刻就有點惱羞成怒：“他敢！我石灰包拍他臉上！”

“這不就得了，你好好上班，家里也不用你操心。”舒家智忍不住就笑了，自從被田橙教著用石灰包對付過流氓之后，妻子就對石灰包情有獨鐘，包里什么時候都裝著一包石灰，只不過以后再沒用得上。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想出去做生意，這跟廠子怎么樣無關。”

“秀臻，這好好的鐵飯碗你不端，你胡思亂想什么呢？”宋秀臻的婆婆也說話了。

“家里三個孩子，吃喝什么的都要錢，光靠那點兒死工資，一輩子都不死不活的吊著……”宋秀臻試圖說服這母子倆，看著倆人的眼神，卻是停住了。

“你可好好想想吧，干個體戶有什么好的，名聲不好就不說了，成天累死累活的，掙不了幾個錢，一個星期干滿七天，從來都沒休息，你看看工人俱樂部那些打球看電影的，不都是公家單位的人，個體戶哪個有時間出去玩？”

婆婆說著話，把小孫子抱起來顛了顛：“你要是不上班，我可不給你帶孩子了。”

公公從外邊進來，聽說這事，也加入了勸說的行列，宋秀臻無語，看著對面排排坐的一家人，不停張合的嘴唇，她煩躁地按了按頭，站起來出門，去了宋書臻家。

一番長談之后，宋書臻兩口子送宋秀臻出門，看著小姑子的背影離開巷口，喬秀娥急急地開口，滿臉不可思議：“秀臻這是失心瘋了吧，廠子里的工作多好呀，她不愿意上班，我想去上班都去不了。”

宋書臻有點煩：“別胡思亂想了，她不上班也輪不到你。”

剛剛關上院門，又有人推開了門，是喬秀娥的弟弟喬勇。

宋書臻跟他寒喧兩句，去了書房，喬勇看他離開，低聲問：“你倆剛才說啥呢？”

“你姐夫他妹，放著好好的班不上，偏偏不務正業要去干個體戶，可惜了她那好工作，在辦公室里做事，風吹不著日曬不上，怎么就生了這種念頭呢？”

喬勇附和幾句，看看書房的房門關著，走到門前聽了聽里邊的動靜，回來對著喬秀娥搓了搓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

“姐，我看好一門生意，肯定能賺大錢！”喬勇壓低聲音說著，神情詭秘又激昂：“姐你幫我一把，借點錢給我，等我掙了錢，一定雙倍還給你！”

喬秀娥有點懵了，剛剛還說宋秀臻干個體戶是不務正業，怎么弟弟也來了，這個體戶有這么吃香么？

“姐，我和你小姑子情況不一樣，她有班不上那是不務正業，我這不是沒工作么，待業青年自謀生路，是給國家減輕負擔啊！”

喬秀娥覺得弟弟說得好像挺有道理的：“那，你這生意要多少錢？”

喬勇立刻來了勁兒：“姐，只要一千塊！半年的功夫我就讓它翻一番！”

這時候普通工人的工資也不過三四十塊錢，除去一家子的吃喝用度，所剩無幾，喬勇張口就要一千塊，就算殺了喬秀娥，她也拿不出來。

“我哪有那么多錢啊！”喬秀娥簡直有點氣急敗壞了：“你當我是財神爺？家里存款一共才不到二百塊錢，這錢還得留著，萬一家里有啥事需要用錢……”

“姐，你家里能有啥事啊，再說了不是有我姐夫么，他工資那么高……”喬勇知道這個姐姐的脾氣，從小她就特別疼他，他有什么要求，她總是想方設法滿足，別看她現在嘴硬，可只要他軟磨硬泡，這錢肯定能拿到手。

只不過今天時機不好，姐夫在家里，喬勇決定，哪天瞅著姐夫不在的時候，再來想辦法好了。

反正已經摸清了姐姐的家底，一千塊錢只是他獅子大張口，姐姐能給他二百塊錢也不錯了。

打定了主意，喬勇不再提錢的事，轉而說起另外一件事。

“姐，你家大姑子以前的院子，好像給賣了？”

喬秀娥滿不在乎地道：“早就賣了，人都去京城了，院子留著做什么？”

與此同時，王典正在田野家的院子外轉悠。

他剛下火車，回到家里，發現家里沒人，鄰居告訴他，王學禮好像經常往這邊來，他便放下東西過來了。

這個時代的平房，白天院子的門是不上鎖的，里邊上個插銷，從外邊也可以打開，在巷子里轉悠了幾圈，王典伸手進去門洞里，撥開門進去了。

看得出來這院子一直有人打掃，院子里很干凈，窗玻璃也很是明亮，隔著明亮的玻璃，王典看見，他的老父親正獨自坐在以前他和田野寫作業的桌前。

許是察覺了院子里有人，王學禮向院子里看來，父子倆目光相交，中年人眼中露出一絲惶愧交加的神色，站起身來。

王典快步進門，看著蒼老了不少的父親，一股子心酸涌上心頭，一時不知說什么好。

他已經估計到事情是怎么回事，看樣子父親把這房子買下了，還經常過來打掃，就是不知道在不在這邊住。

王學禮沒解釋，王典也沒問，父子倆心照不宣地鎖上門，一路遛達著回了自己家。

直到回到自己家里，王典才發現，今天不是周日，一向忙得要命的父親，竟然沒去上班。

“我前段時間受了點傷，組織上考慮到身體原因，讓我退居二線了，今天出來辦點事，辦完了懶得回單位，就去那邊看一看。”王學禮說。

“爸，你什么時候受的傷，傷在哪里，為什么不告訴我？”王典急了，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沒事，一點兒小傷，退下來不僅是因為傷，還有其它原因，你就別操心了，把自己照顧好就行。”王學禮說，揮了揮胳膊：“你看，沒事的。”

王典看著父親，中年人明顯地老了很多，鬢角增添了許多白發，脊背稍稍有些佝僂，臉色也不太好，想起他獨自在田家屋子里枯坐著，王典忽然感到有點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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