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長風發現這座屋子里很多東西都是一人份,沒有第二人的痕跡,且餐桌上也只有她們兩人,心下了然。
余笙仿佛也沒什么避諱,隨口道,“家里就我一人,你不用拘束。”
“這是社學后山?”湛長風剛剛望窗外時發現自己還在青白山。
“是,這里院落五六十座,多是先生們和家屬的居處。”
食不言寢不語,兩人都沒再說話。
湛長風回想起她透視狼王時看到的景象,似乎發現了一點根源上的不同。
有生萬物的靈魂本質其實都有相似,常言道,精氣神。
精為交感精,為天地元氣.食物力量入體而化。
氣為呼吸氣,由口鼻入,以精供其循環不息。
神為思慮神,也是無知無覺的識神。
此三者又可以叫做后天三寶。對應的,自然有先天三寶。
她入先天,便是將思慮神,轉變成了先天真一之神,也就是元神。
元神又叫做性神,指靈心,佛家稱“見性明心”,道門稱“修真養性”。所謂性命雙修中的性,就是它。
而交感精對應的就是先天元精,亦指命。
法修側重“性”的修煉,為破先天,開紫府,先將思慮神脫變成元神,武修側重“命”的修煉,劈氣海把交感精煉成元精。
這兩者都是由后天轉變成先天,唯有氣不同。
未化身前,先有先天一炁入胎,瓜熟蒂落后,先天一炁斷,后天之氣自口鼻進入,成元霖。
其實按照武修和法修的分歧,她原本以為兩方該是擇一而修的,但她從狼王身上看到元神和元精同時具備,元精生元霖,元霖養元神,形成三位一體,相輔相成之態。
筑基需要將后天三寶全部化成先天三寶?
這個內容是她從各種典籍上都翻不到的,真實與否,她還得邊修邊論證。
只是就算這次對了,下次遇到不為人知的修煉要害該如何
說到底她缺少師承。
湛長風決定一步步來,先成了居士再說,畢竟如果只是個人人都能當的信士,是接觸不到什么修煉秘密的。
“你知道社學什么時候組織皈依儀式嗎?”
余笙有點驚訝,“你還沒拜度師?”
她思忖道,“一般來說,成為居士沒什么條件,你先將名字報給陽明先生,陽明先生會安排你受度的。”
“那我過后便去報名。”
在此之前,她認真清洗起了被面,一來她確實覺得隨便睡了人家的臥榻不整理好說不過去,二來她也習慣了抹掉自己存在過的痕跡。
院落外有群小孩子跑過,還朝她做鬼臉,一看見余笙嘩啦跑開了。
湛長風咦道,“你這么好看,他們還怕你?”
余笙淡淡地笑了笑,撫了撫衣裙坐她旁邊的小板凳上,“有一次我看見他們拿著小石子砸我窗戶,我問他們干什么,他們理直氣壯地說,我們祖父.爹爹都是你的先生,砸便砸了,你要敢告訴他們,今后就不讓他們教你了。”
“好霸道的小蘿卜頭。”
“是啊,所以我跟他們說,小石頭是沒用的,東邊剛拆了房,有很多大碎石。”
“在他們拿大碎石砸窗的時候,我恰好做了一桌菜宴請先生們,感謝師恩。”余笙眨了下眼,“可惜一桌菜被從窗戶外砸來的石頭毀了。”
湛長風完全能想象先生們黑掉的臉,還有小蘿卜頭們挨的揍,好機智的姑娘,既教訓了不懂事的孩子又得到了先生們的愧疚,兵不血刃啊。
“比起小孩,他們的父母更該得到教訓。”湛長風不喜歡沒教養的小孩,即使才五六歲。
余笙不明意味笑笑,“有時候小孩更信任小孩。”
“周姐姐,周姐姐。”那群小孩跑進林后的一處空地,空地被布置成演武場模樣,三人正在對打過招。
周一茹過去抱起一個男童,“小寶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們了,說,我給你們揍回去。”
另三人也停了,圍過來,一柔婉的姑娘嗔道,“你都是后山的大王了,誰敢欺負,是不是小寶?”
秦小寶點點頭,得意洋洋,他現在可是小伙伴們的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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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上面有周一茹這些哥哥姐姐罩著,誰能欺負。
“周姐姐,王姐姐,我沒被欺負。”秦小寶邀功似地說道,“我看見余笙家來人了,是個漂亮姐姐。”
秦小寶說完糾結地擰了擰小眉毛,補充道,“樣子好兇。”
周一茹三人驚訝地相互看了幾眼,除了韓之高.李白茅那兩個死腦筋居然還有人跟她交朋友?
王素素柔柔問道,“小寶,告訴姐姐她們在做什么?”
幾個小孩一起搶答,“洗衣服”.“不對,洗被子”.“我覺得是洗紗幔”.....
感覺洗什么都不太對,余笙家來個人,然后和她一起洗衣服或被子?!
這交的朋友還是請的傭人?
一個少年壞壞笑道,“要不要我再去放幾條蛇,保管什么人都能嚇走。”
“廣知!”王素素叫了聲,拿出一把糖給小孩們,“你們玩去吧,小心點。”
小孩們歡歡喜喜地跑遠了。
然后王素素才道,“也沒見她被嚇跑啊。”
“她能跑到哪里去,我們不是都一樣嗎,無親無故,除了社學,還有哪里可去。”何廣知張開雙手轉了個圈,手一撐,坐到一個山石上,沖著他們痞笑。
王素素嘴角僵住了,眼神有點郁郁,周一茹一看,大聲道,“我們還有彼此,只要我們在一起,有什么困難闖不過去。”
“一茹說得對。”王素素重新笑起來,“我們過去同樣流離失所,但好在,我在青白山遇到了你們,十年來,說是相依為命也不為過,這難道還不算兄弟姐妹嗎?”
“當然算。”周一茹堅定地點點頭。
兩人盯著何廣知,何廣知摸了摸鼻子,偏著頭嗯了聲。
周一茹歡喜道,“這樣就對了,晚上我們去找江天.邵白,大家好久沒聚了。”
這時王素素嘆了氣,“如果一曼也在就好了,要不是因為余笙...”
提到趙一曼,何廣知與周一茹都皺起了眉頭,提到余笙,兩人都不禁討厭。
若不是余笙,趙一曼怎會和他們分道揚鑣。
周一茹狠狠道,“她害我們失去了朋友,她也別想有朋友。”
“但是,有沒有朋友對她的影響不大吧...”王素素遲疑,“她現在擁有的比我們多太多了,得先生們賞識,還奪了淮哥哥的老師,估計來年春后就要參加統考去恒都了,我們只不過是社學的普通學子,別說恒都,就這落英城都不知道出不出得去。”
扔石子.藏蛇.孤立...那都是小孩把戲了,我的伙伴啊,你們也該長大了。
“那怎么辦?”周一茹抓抓腦袋,“有什么能讓她一輩子留下來的。”
三人一陣沉默,后來王素素道,“我聽說好幾位夫人談論過她,似乎對她很滿意。”
王素素原來也是出身大家族的,和于家定有婚約,家族和于家一樣在斗爭里中落,最后輾轉定居落英城。
只不過于家還有長輩,她沒有,但是于家長輩還算守信,她和于之淮的婚約依舊在,于夫人也一直當兒媳般教導她各種事務,常常攜她出入婦人間的聚會。
大宅里頭的婦人們聚會也有吟詞作對.賞花弄月,但是最后,常常拐到家長里短,有孩子的,更是句句不離兒女,附帶選媳選婿的標準和參考,余笙常常被提到。
王素素道,“女孩子,一個人的時候是自己的,一旦成家,就不是自己能做主了。”
周一茹想想,感覺對極了,她還記得很小很小時候,她娘對她爹百依百順,任勞任怨,她還記得她娘說,“女人啊,顧好家,公婆喜歡.丈夫親近.兒女乖巧,就是極大的光榮了。”
周一茹謹記著這句話,她每每拼命練武,就是想讓自己越來越強大,爭得上游,才好配得起自己心儀的人,若她能跟喜歡的人在一起,那什么都不重要了。幻想到溫馨的小家,她便一陣滿足。
“真聰明。”周一茹轉開了心思,“那么余笙喜歡誰呢,李白茅,不像,這個有點傻,韓之高,也不對,這兩人感覺是兄弟,那么望梅居的大才子?”
“喜歡誰不重要,重要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還有能壓得住她的男人。”王素素道。
何廣知覺得這兩女人太可怕了,對付起人來居然還能從人家婚姻入手,不過這確實也是極為有用的。
王素素柔柔笑道,“不過,我們得先去看看邵白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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