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長風沉吟了下,她沒恢復記憶前,偶爾會聽到幾次關于尋道的傳說軼事,跟她做生意的龐業有一次還拿給她一本草藥集,跟她說山深處才能找到上面的草藥,每一株都價值連城。
現在一看,這本實際上是靈草集。她入深山好幾次都遇到了與凡間野獸差異甚大的兇獸,也虧得她能在沒有記憶和力量的情況下每次都能死里逃生。
所以在沒有記憶前,她對修道一事就有揣摩了。現在干脆問了出來。
她感覺這個幻境某種程度上就像是設定了一半的劇本,另一半需自己去探尋發現。
“加入的條件?”
龐業干脆地兩手一拍,“這就不知道了,我就是底下一長工,怎么知道上面的事,不過有一點很顯然,要加入那你肯定得是個修道士啊。”
“那它的地址?”
“喲這可是第四個問題了。”龐業精明地笑著。
湛長風,“九折。”
“八折!”
“九折五。”
“七折!”
“九折七。”
“不是,我說,你怎么還漲了呢!”龐業叫道。
“給你八折,不然我去問別人。”
“奸商。”龐業恨恨地收下了之前的草藥,然后慢吞吞答道,“基本每個郡級地區都有它的分會,你去了就會看到,不是成員你也可以到里面買賣。”
湛長風牽起一絲笑意,好像晚來空寂曠野上,黑色的鶴張開了雙翼,“但是我沒有憑信。”
“你怎么知道要憑信?!”
“還真要憑信?”
龐業苦著臉,大意啊,被詐了,原本還存了作弄心思讓她去碰碰壁呢。
修道者可不多見,何況她現在不是修道者,弄個憑信也在情理當中,“憑信是什么?”
“據說要里面成員的引薦,或者得到云水會的承認。”龐業嘆道,“還有一種方式,在初元書院修道有成的修士可以直接得到推薦,你一介凡人,其實根本進不去云水會,唯一的機會就是找到初元書院。”
湛長風點點頭,“初元書院在哪?”
“你咋還問上癮了,我就是個店鋪的掌柜,對那些事知道的真不多,能告訴你的可都告訴你了。”
龐業來回踱了兩步,“唉,你也是個厚道的,看在我們兩年交情的份上,我幫你一次,后天東家派人來收錢,那上面的人跟我可不一樣,是個真正的修士,我看我能不能幫你引見引見。”
“先謝過掌柜。”湛長風投桃報李,將今次的草藥全以一折賣給了他。
離開了藥鋪,再次進入熱鬧街道,卻看不見那條神秘的小巷了,她也不在意,先回了村子。
“來,您的面。”老大爺將一碗熱氣騰騰的湯面擱在木板支起的桌上,忙著招呼其他人去了。
桌邊的明艷女子,垂首在黃銅鏡上記錄道,“遇巷不入,自藥鋪掌柜處自行問出云水會和初元書院。”
遇巷入了會如何?
會遇見修道士,直接知道初元書院的存在,卻不會知道云水會的存在。
不入則錯過了一個機會。
但她看的是此人的態度,遇神秘卻視而不見,是謹慎,還是沒有好奇心?
明艷女子對這點保留評價,不過她能從過往的蛛絲馬跡尋到修道蹤跡,主動詢問藥鋪掌柜,是值得肯定的。
這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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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選擇了修道,不是誤打誤撞修了道。
到了藥鋪東家派人來收錢的日子,龐業將湛長風引見給一位馬臉修士。
這馬臉修士端著架子,掏出測根骨的羅盤,揚著下巴道,“先看看你的大體資質在什么水準。”
湛長風將手放上去,羅盤光芒大盛,馬臉修士驚喜地連連點頭,“至少也是上品,可以修煉可以修煉,你收拾一下,明天就跟我走,我帶你去書院。”
湛長風扮演著失憶的自已,請道,“我還有一位師傅需要贍養,不能現在就離開,道長能否告訴我書院位置。”
“只有修士才找得到書院的路,我告訴了你也沒用,你現在不跟我走就沒機會了,我得隔個三五年才會再來此地。”馬臉修士凝重道,“初元書院是修道界最高學府,各門各派各道的領袖大部分都出于此,它三百年才廣招門徒,你趕了巧,今年正是它的招生年,以你的資質完全能進去,錯過了就是一輩子,你好好想清楚。”
湛長風愣了一下,發現自己著實演不出糾結,只能用沉默代替了幾息,然后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答應了會給師傅養老送終就不會食言,想來是無緣此道了。”
“耽擱道長時間了。”
她又回到了村里,繼續過著之前的生活,時間一年年流逝,盡管知道這是幻境,然看著自己老去,還是挺新奇的。
中間藥鋪關門了,她再也沒見過龐業和馬臉修士。
二十年后,羅瘸子壽終正寢。
幻境還沒有結束,
這時間久到她有點懷疑自己的選擇錯了,這也許根本不是試煉,是牢籠陷阱。
她離開離開村子游歷四方,另一方面也是欲尋陣眼,準備必要的時候強行破陣。
好在明艷女子間接阻止了她,“一時守信容易,一輩子守信難,要在取舍后不悔更難。”
落下結語,她拿出羅盤,手指撥著指針連續轉了幾圈,“接下來是第三關。”
跟她隔了一座山的湛長風腦袋一暈,似有個聲音在跟她說“六十年過去了”。
湛長風再睜眼發現自己回到了村子里,正在院落里曬太陽,渾身沒什么力氣,要站起來都得費半天勁兒。
還真是六十年過去了,她成了奄奄一息的老人。
屋子里一男一女在爭吵,一個說“家里揭不開鍋了,老不死怎還活著”,一個說“你罵誰老不死,你怎么不去死”。
有個意識告訴她這是她的養子和養子媳婦,還告訴她這養子是她以前救的一個小乞丐。
這幻境挺盡職啊,到最后還要來磨她一把,想看她愧疚,然后自我了結?
那邊還在吵,吵著吵著成了哭喊,女人道,“算命的說我兒子只能活二十年,定是家里有個老的占了子孫命,你讓兒子怎么辦!”
那男的重重敲了下桌子,沒了聲音。
湛長風對他們的爭執和苦難不聽不看,閑然過了一段時間,那養子趁著半夜,沉默地將她背進了山里,匆匆跑了。
狼聲從遠及近,湛長風微睜眼,她似乎真的老得不行,連睜眼都困難。
血肉被啃噬,意識卻尚在。
她活生生體現了一遍被狼群撕咬死亡,最后,“靈魂”脫體而出。
“你怎么會不恨?”
湛長風看向山下上來的明艷女子,“恨也無濟于事,你是誰?”
“恭喜你通過入院考核了,我是你的引導師姐姽婳。”她轉身向前走,腳下出現一條光華鋪就的路,“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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