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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崩解之前,它會想任何辦法自救。”易長生捏起碟中最后一點魚餌,張開手,任它墜入水中,魚群爭先恐后擠到一處兒,水聲嘩啦。
從后面走上來的一人以為她是在說新天庭,連帶著冷淡的眸光瞥過那些美幻的金鯉時,也染上了一絲明目張膽的嘲諷,以陳述的口吻道,“再美的東西,開始逐利后都變得丑陋了。”
“你這是將自己都罵進去了,道子。”易長生起身,轉過頭,深邃的灰眸映著對方那張稍顯錯愕的出塵容顏,淺淡的笑意快將遠山近黛都融化了,“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壓根不關心易長生做什么的湛長風,大概不會想到,她找乾坤界碎片,找著找著,找到人家仙道道子的洞天里去了。
不過眼下,湛長風確實只關心手下的這個池子。
旁觀的葉央帝君懷疑她想將它拆了,不禁盤算起了自己從她手里搶走這個池子的幾率。
“長生道友,你我合力將其搬走如何?”
這是委婉地提醒她見者有份了。
湛長風并不想動這個池子,它關乎此界輪回,若動了它,相當于提前將此界的演化進度拉到了毀滅階段,損害太大了,且考慮到此界可能“活著”的天道,她不得不出聲警告葉央帝君,“慎言,夜道友應懂其意義。”
葉央帝君不似她一樣專研因果之道,一眼就能看出這一池子跟這個星界的關系,但畢竟是帝君,看久了也能琢磨出池子的作用。
正因如此,他才尤為悸動,若將它收入囊中,或可幫朝中修士轉世修行!
至于這一界會承擔什么后果就不是他要考慮的了。
“長生道友高風亮節,你不要,我就不客氣了。”
葉央帝君雙手抓向池子,十指間的力量玄妙而強大,激得池面水霧翻騰,正在洗去記憶的鬼魂都冒出了頭,空洞的眼睛直勾勾望著他。
他可一點都不怕,只想著快點將它轉移到自己的生命空間中,有了這一能夠轉世的奇物,何愁葉氏天朝不興盛!
但斜切來的毀滅道紋叫他爆退了數步,他怒目瞪向湛長風,“你什么意思,莫不以為我對你客氣幾分,就是怕了你!”
“封河界的氣候果真躁,道友都被熱得自言自語了。”湛長風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袖口,拂去不小心在池面沾染的陰冷水霧,“好歹是帝君,總與天道打過交道,即使察覺不到外界的空間晶壁已經閉合,也該感覺到此地道之氣息,與外界不一樣。”
葉央帝君愣了愣神,“這是真神國度?”
他心中略有算計,寰宇之中,能夠創界的真神寥寥無幾,大多都不現身,他也說不上來祂們都在何處,創了什么界,然他們一路進來,算不上順利,也非艱險,說不定此界真神,已經在創界時,變成了無意識的天道!
對,創界傳承!
這次神殿大開,露出此界核心,是為了傳承創界之法!
想到這個可能,葉央帝君心頭大熱,依湛長風的言行,她目前應當不會去動這個池子,基于她的聲望風度,他也不擔心她會趁此將其搬走。
思及此,葉央帝君忙去尋找通往上一層的階梯,就讓這個呆子慢慢研究它去吧。
比起能讓人轉世的池子,當然是創界之法更重要!
湛長風也不去管他,伸出兩指從空中劃過,池面恢復了平靜,冒出頭的鬼魂也沉了下去。
她運真知之眼,極目而視,穿透空間距離,可見那幾個鬼魂隨著池水的洗煉,漸漸失去了五官、肢體,縮成了光點。
緊接著她又順著因果線,看到它們根據福報深淺,順著天道牽引之力,投向人胎或畜生胎。
完整地觀完這個過程,她閉上眼,緩了幾分靈魂上傳來的倦意,大腦卻活躍地推演著這個池子的創造過程,良久以后,方離開它去尋找階梯。
這地方總給她幾分危險之感,但如果真是她解決不了的危險,還不如接著走下去,看個究竟,若是能解決的,更不必慌慌張張了。
踏上第三段階梯,痛呼和呻/吟伴著熱浪用來,映著暗紅光亮的階梯變得格外不祥。
她眸色深沉,回過頭去,底下那些排隊的鬼魂全都轉過了頭,面無表情地盯著她,仿佛她后退一步,它們就會全部殺上來。
湛長風沒將它們放在眼中,但無法無視它們背后的存在。
在這般詭譎的萬眾矚目下,她走上了第四層,眼前景象讓她寡淡的神色發生了一絲變化,猶如鍍了金光的壯麗云海散去,顯出深不可測以致讓人絕望的深淵。
第四層不像下面那三層一樣灰暗,相反,它的光芒充斥整片空間,僅是踏入這里,就要被這些光芒點燃了。
然而,這些光芒,來自極致的痛苦!
遠看去,在那被強光模糊了的中央地帶,如有一堆瑩白的柴木架著口大鍋,近看,居然是十八具高大的骨架跪在地上,用肩背托著一只氣息神秘的巨鼎!
而火,就來源于他們被囚禁在軀殼中的靈魂!
所有靈魂都在痛喊,呼啦呼啦地,好像遠古曠野中傳來的號聲,被風扯成了破碎的一片一片。
“道友,救我!”
巨鼎中忽然伸出了一只手,這只手死死地扒拉著它的邊緣,青筋暴露,“救我!”
從鼎中冒出了一個頭,前不久還模樣英武的葉氏帝君披頭散發,腦袋上掛著半片戰盔殘骸。
他的眼中爆發出強烈的光芒,好似見到了最后一根稻草,“快救我上來,這朱天,我都讓你給!”
湛長風沒有貿然動作,這個鼎,竟是在分解他的道,收為己用!
“陛下......”
不同于葉央帝君的沙啞聲音艱難地響了起來,那人說完這兩字,就沒余力再開口了。
湛長風繞到巨鼎的另一面,赫然看見在一具即將燃燒殆盡的骨架旁,跪著碩獄!
這九尺莽漢,肩背負著巨鼎,兩者相接處皮肉血紅,可見肩骨,一只膝蓋結實的嗑在地上,另一只膝蓋極力懸著,似乎在試圖將巨鼎頂翻,卻如何也做不到。
讓這一只膝蓋懸地,便是他能挽留的最大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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