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長風和揚湯大帝的談話淺嘗輒止,看似才開了頭,什么都沒談,又好像一切盡在不言中。
揚湯大帝也沒再咄咄逼人,他望著此方超級大界,轉了話頭,“長生帝君此前問,這一界是否存在于九天之中,朕覺,它猶在九天之上,如當初的神庭——乾坤。你可知乾坤?”
“聽聞一二。”
“呵,誰還敢說長生帝君底蘊淺薄,這乾坤,可存在于海世圖出世前,旁人最多知曉神庭二字,且還常常將它與神朝弄混。”
湛長風從容不躁,擋回了他帶刺的試探,“孤若什么也不知道,也不敢站在這里與您講話。但聽意思,您對它的評價很高,您覺得它能比得上乾坤界?”
“這倒沒有,就是那個時代的混沌先天圣靈,也沒進過神庭,朕怎知其究竟,然傳說乾坤乃神圣元尊大帝所居,長生帝君以為,這超級大界,會不會也與祂有關?”
她聽神朝大祭司提過,至高神全稱至高無上混元始祖無極無始神圣元尊大帝,而知曉祂存在的生靈,也默認祂已隨乾坤界毀滅,不過神民和她依舊認為祂存在于世。
“揚湯大帝想說什么,難道說此界是第二個神居之地,若是,豈容我等闖入。”
“你當真聽不懂嗎。”揚湯大帝眼含戲謔,卻十足迫人,“此界初現時,點將臺給準圣傳出的訊息是三景證道、避禍超脫,總而言之,它眼下的定位在一線生機,區別只在于它到底是神圣元尊大帝在布局,還是僅僅是祂遺留的福澤,也是因為這個顧慮,盡管此界能夠承載諸多準圣的力量,但準圣們仍舊多待在寰宇之中。”
湛長風則在思量另一點,她從點將臺得到的啟示是“無量劫將至,眾生欲推共主,上感神魔,應時啟證道路,助爾等修行,奪一線生機,證道路上有三景,一顆珠里乾坤大,望鄉臺上百世游,證道山中窺前塵,道業有成方脫逃,跳出因果保平安”。
據她所知,一般修士是沒這個提示的,而根據揚湯大帝的話來看,他們這些準圣得到了三景啟示,但沒得到“上感神魔”這個訊息,不然他們不會有“布局”還是“遺澤”的疑惑。
揚湯大帝話中對至高神的忌憚也很有趣,她道,“孤大概明白您的意思了,您想挑戰海世圖、點將臺、此界,或者說神圣元尊大帝,您都說了,此界可能是祂的手筆,怎還敢與我在這里說這件事?”
這回揚湯大帝痛快道,“諸界都被海世圖籠罩,去哪里說又有什么區別,朕就是要破一破這九榜,而天帝之位,是朕的第一步,得了這個位置,朕方能將此界和九天完全納于掌中,瞧瞧上頭到底還有沒有更高的存在。”
“長生帝君,朕知曉你與其他帝君不一樣。神都的智謀在于無聲,卻始終被框在規矩里,他是不會主動破九榜,觸摸那些未知的,朕行事激進,想要什么都會去爭奪,而你,既有神都潤物無聲的風度,也有朕的強橫,你的目光,不會停留于輔帝之位,甚至不該局限于天帝之位,只是你資歷淺,道行略遜我等,限制了你所能達到的成就。”
“朕想與你結盟,最終是為了破九榜,而不單單是爭天帝之位,為示誠意,朕可以允諾,朕若為天帝,你就是一方聽調不聽宣的大帝,你在新天庭正式成立之前擁有的疆域,朕不會動分毫,且無論朕是揚湯大帝或天帝,有朝一日隕落了,你都能繼承朕的權勢。”
揚湯大帝此話擲地有聲,一字字如有千金,那目光更是灼熱,仿佛焚燒萬物的洪爐。
長生帝君對他刮目相看,誰說揚湯大帝只有勇的,這承諾一出,九成人都擋不住,
但她輕笑道,“如果您將‘繼承’換成‘接手’,孤會考慮的。”
這就是文字陷阱了,繼承通常用于晚輩與尊長之間,她要是接受了這個詞,等同于將自己和太一置于揚湯的下位,默認以揚湯馬首是瞻。
那就不是結盟和合作了。
被她這一駁,揚湯大帝不怒反笑,“朕就是喜歡你這種處于劣勢地位,還不卑不亢跟人死杠的態度。”
湛長風謙遜地欠了下身,“姑且當是揚湯大帝對孤的夸獎了。”
“接手就接手,你只要有本事,說什么是什么,朕也不著急要你一個回答,你慢慢考慮吧。”
揚湯大帝散去了身形,消失無蹤。
湛長風靜立了一會兒,順路去尋望鄉臺。
望鄉臺的位置也好找,其所在之處,神光和風暴糅雜,如天柱一般上通天,下接地,而它就在這“天柱”之中。
在這附近,有一尊尊大能席地而坐,入定修行,也有人結廬而居,形成了一片樸素的小聚集地。
湛長風在這根神光和風暴融成的天柱前駐足,嘗試了一下,發現要進到里面很不容易,其中威壓對神魂和體魄有著嚴峻的考驗。
她之前就聽人說,一千年來,進入望鄉臺的道者寥寥無幾,出來的更是沒有,也是因為不確定望鄉臺的危險程度和具體狀況,她才沒有來嘗試。
這次,她亦不打算進去,九天局勢緊張,她要是被絆在了里面,不知會耽誤多少事。
湛長風一身常服,容顏尋常,不引人矚目,她隨手一抬,在一方空地上蓋起了一座雅致的竹屋,留下一道分身便走了。
這分身主要是用來觀察望鄉臺和結交附近大能的,當然若能帶回太一就最好不過了。
她也沒有再多逛,去往了通向和憲界域的那方新地界。
但臨至那方新地界,她就見一位道人盤坐在孤峰之巔,直覺是沖自己來的。
果然那道人開口道,“長生帝君來去匆匆,不如坐下歇歇。”
聽聲兒,還有點耳熟。
湛長風落于地,抬手抱拳,“神都大帝怎有此雅興,來山頂打坐。”
“若無此雅興,怎會偶遇長生帝君。”他如同一塊黑黝的磐石,蹲守在這山巔,萬分沉默,此刻出聲,聲音也是低沉平淡的。
“是孤的榮幸。”湛長風盤坐下來,神色溫和,“幾次與您見面都未說上話,極為遺憾,不知道這次,能否向您請教請教治世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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