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來顫抖著手去摸錢臻的臉。

碰到傷口，錢臻疼的一齜牙，倒吸一口冷氣，偏頭躲開。

“爹，疼。”

錢來懸在半空的手便一捏拳，心狠狠的疼了一下。

“你放心，爹一定讓你出來。”

“爹，你快點，兒子遭不住他們打啊！”

錢來不解，“你既是已經給安國公府三少爺頂罪，為何在獄中還要經受刑罰？”

錢臻哭著道：“兒子哪知道啊，他們每日清晨都要對兒子一頓鞭笞，兒子也不知道原因啊。”

錢來聽著，只覺得一顆心仿佛也被鞭子狠命的抽打。

出了大牢，錢來失魂落魄走在京都的街上。

京都繁華，街頭熱鬧喧嘩，人來人往，錢來只木然前行。

走了不知多久，他終是頓足。

實在是不忍心再聽下去看下去，錢來吸了口氣，“爹一定救你出來。”

說罷，轉身，倉皇離開。

他怕他再不走，就真的沒有力氣走出去了。

看樣子，那一個個的，應該都是京都顯貴。

老槐樹的陰影里，錢來盯著眼前，只覺刺目。

臨近年節，透過那道大開的大門，他能看到里面影影綽綽的紅燈籠。

立在安國公府門口的一棵老槐樹旁。

府邸的門大開著。

安國公府三少爺立在門前，笑容滿面，恭送著從里面出來的人。

“世伯慢走，明日一早，侄兒將世伯喜愛的那紅櫻桃小水蘿卜送到世伯府邸。”

三少爺含笑，一臉恭順的和他面前一個男子說。

那男子但笑不語，卻親切的拍了拍三少爺的肩膀，提腳下臺階。

一片熱鬧。

眼底的淚撐著眼眶生疼。

錢來吸了口氣，提腳上前，邁出老槐樹的陰影，朝安國公府大門走去。

總算是送完最后一個客人。

以前這都是世子的活，現如今世子病著，就落到他頭上了。

大呼一口氣，三少爺轉頭要回府邸。

臺階下一頂寬敞的轎輦已經被撩起簾子，那男子鉆了進去。

望著轎輦離開，三少爺面上堆著的笑容倏忽斂起。

累死了！

錢來……

他給安國公府看著金礦，他兒子和三少爺同窗，可他素日卻只和安國公以及世子打交道。

他見過三少爺，三少爺不認識他。

“三少爺……”

前來聲音嘶啞，抬手喊住。

三少爺聞言頓足，回頭看，“你是誰？”

不動聲色，錢來徐徐道。

三少爺上下打量錢臻一眼，不耐煩道：“等著。”

說罷，轉頭回府。

艱難的吸了口氣，錢來道：“我是錢……”

他本是想說，我是錢臻的父親，可腦中有什么一閃而過，他改了說辭。

“小人是國公爺在余州安排的人，余州發生急事，小人特意來討國公爺示下。”

真正的兇手，在這里繼續逍遙度日，仿佛什么也沒有發生。

腳下踉蹌，若非及時的扶住門口那石獅子，錢來險些一頭栽倒。

正心頭悲慟，大門一側的小門忽的咯吱一聲被人打開。

三少爺一進去，門口小廝便將大門咣當關上。

錢臻立在那里，只覺得寒風格外沁人骨。

他的兒子，還在監獄里。

安國公一臉焦慮正在書房徘徊，錢來一進來，安國公立刻道：“出什么事了？”

管事已經退出，將門反手關好。

看著安國公，錢來能聞到他身上還未散去的酒味。

安國公府管事探頭出來，“錢來，這邊。”

錢來聞言，瞧過去，看見人，捏著拳頭吸了幾口氣，強自穩住心神，抬腳過去。

從進門到抵達安國公的書房，那管事一言不發，卻是走的極快。

安國公險些一口氣背過去。

好好地，怎么會有人去炸老虎洞！

有病嗎！

忍著心下刀割一樣的疼，錢來躬身回稟道：“國公爺在余州玲瓏山的金礦，被人發現了。”

這話一出，安國公臉登時臉色一白，“什么？”

“有獵人上山炸老虎洞，火藥放的太多，動靜鬧得太大，驚動了余州知府，知府帶人上山查明情況，意外發現了金礦。”

怎么那獵人就炸了老虎洞。

就算是炸了，余州知府怎么就發現了呢？

難道他安插到那里的都是死人嗎！

等等……

不對啊！

金礦礦口附近他早就派人暗中守著，莫說是去炸老虎洞，就算是有當地居民意外路過，他的人也絕不會讓此人活著離開。

安國公陰沉著臉，原地徘徊幾步。

四五日……

四五日前，他兒子突然沒了消息。

余州知府帶著人上山，他的人不能攔住嗎？

“什么時候的事？”

錢來便道：“有四五日了。”

“金礦被發現，你是如何知道的？”

錢來心頭，有涼意漫過。

安國公這是懷疑他。

一種不好的預感驟然襲上，安國公一時沒站穩，險些跌倒。

扶著桌子穩了穩，安國公看向錢來。

眼睛微瞇，迸射著寒意，

安國公眉心一蹙，眼底倏忽急切。

“押解礦工下山？可還有旁人？”

連話音里，都是抑制不住的顫抖和焦灼。

居然懷疑他！

“玲瓏山火藥爆炸的事情一出，立刻便有國公爺安排在山下的人前來小人商鋪送信，小人得了消息立刻趕往玲瓏山，恰好與押解了礦工下山的知府趙大人遇到。”

壓著心頭狐疑，錢來道：“還有國公爺指任的礦工管事，劉大，事發突然，小人不敢耽誤一刻，吩咐了人刺殺劉大，便立刻啟程來京都將此事告知國公爺。”

安國公盯著錢來。

“你怎么不去想辦法拖住余州知府，然后派人與我送信。”

錢來心下疑惑。

剛剛聽到金礦出事，安國公反應都沒有這么大，這一刻反倒是……

難道不應該在得聞消息的第一時間焦灼嗎？

眼底神色莫測。

“這么大的事，小人就是去拖，也拖不住啊，而且，如果小人不拖，趙大人未必能查到國公爺頭上，可小人若是去了……怕適得其反，小人不敢。”

安國公瞇著眼，看錢來。

錢來將腰再彎了彎。

一時間，書房內的空氣凝滯下來。

默了好一會兒，安國公突然道：“你兒子入獄的事，你可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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