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幾日,因為鎮民得知莫然居中來了男子,紛紛前來確認,嬸子們就怕是陳家兒子沒有弄清楚情況,白白讓恩人遭殃。
言漠出面解釋了多次后,大家這才揣著對屋內人的各種好奇,各自散去。
這段時日,奇銘頻頻出現在各州之間,自是能不露面便不露面,同時也是防著他那當皇帝的弟弟找到他,抓他回去干苦力!
見人好不容易回來了,奇銘水袖一揮關了大門,抱住言漠就想狎昵一番,卻迎來無情一掌!
“王爺日理萬機,不該耽于享樂!”
奇銘倒也不意外,整整儀容道:“陛下毫無人性,這個輔政王不當也罷。”
“哼呵!”言漠難得見到對方吃癟,“以前都是你治他,沒想到,還有他治你的一天!”
奇銘笑笑道:“他早該學著自己處理朝政了,況且,那幫大臣就怕我謀朝篡位,巴不得我離開京城呢。何不圓了他們的心意”
言下之意就是,永遠只有我治他的份兒!
聞到愈發濃烈的沉香氣息,言漠耷拉著眼皮正想拉開距離,卻忽聞門外有人抵達!
“主子,驛站中來信了。”
言漠開門一看,果然是肖韌,她垂眼看著信件,發現那上面寫著她的名字:“是我的?”
接過信件瀏覽后,言漠露出微微一笑。
奇銘看在眼中,揮著袖子示意肖韌趕緊退下別來打擾。
言漠眼珠一動,從桌案上拿起一袋小食往外一扔!
只聽啪的一聲,被剛想走的肖韌一手接下!
“板栗可治反胃吐血,鄉親們給的。你常年飲食不規律,這袋就歸你了!”
肖韌垂眸一看,隱隱露出的板栗是生的但不論如何這是主子的賞賜之物,他理應謝恩:“屬下謝過王”然而話語未落,就看到王爺突然出現在面前,他感覺到一股不詳.
“愛妃思慮周全,是本王疏忽了。”奇銘微瞇肖韌,無形中似有一股熊熊氣勢,他彎著嘴角,笑得燦爛,“肖韌,從今日起,這一個月,你只能吃板栗,好好治治你的胃。”
“王王爺”肖韌的臉色比被板栗噎著還難看,他單膝跪地求饒道,“屬下再也不敢收王妃給的東西了!懇請王爺法外開恩!!”
“什么法,什么恩哪?”言漠嫌棄死了奇銘的幼稚,一把拉過對方,耳語道,“好歹是他的后代為了救我,把我送到了師父那,我們不該對他好點嗎?”
“嗯,說的也是.”奇銘順勢貼上對方交頭接耳,似乎很熱心的樣子,“既如此,本王該給他尋門好親事才對!”
言漠點了點頭道:“你有合適的人選?”
“人選不重要,能盡快成親才重要!”
看著王爺、王妃偷偷交談不止還時不時看自己一眼,肖韌總覺得有種不好的預感
“肖韌。”
“屬下在!”
“聽聞圭州的姑娘個性強悍,本王要你暗中查探一番。”奇銘說著順手拿過潘婆子縫制的女裝扔給對方,“既然是秘密查探,自然需要喬裝打扮。”
看著王爺說得那么理所當然,純爺們的肖韌盯著女裝,簡直欲哭無淚:“王爺,讓屬下扮成姑娘去接近圭州姑娘,是不是過分了點”
奇銘回首笑看滿臉疑惑的言漠示意別著急,繼續道:“只有扮成姑娘,你才能深入‘敵方內部’,才能真正了解她們”
“.”言漠大概知道了,奇銘這是想把肖韌直接扔進姑娘堆中,方式可謂簡單粗暴!
“王爺,只是探查民風而已,真的要”
“你不愿?”奇銘說得輕描淡寫,卻能中傷對方,“那就給本王消失,別回來了!”
“王爺別呀!屬下這條命是您救下的,到死都該為您效力!扮姑娘而已”肖韌咬咬牙,狠狠道,“屬下照做!”
“很好!”見詭計得逞,奇銘望著無語的言漠挑了挑眉
言漠有些受不了對方的樣子,撣掉奇銘的手,拿上火把與蒼泣兀自往外去。
“愛妃要去哪?”
“你不宜露面,就別跟來了!”言漠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奇銘動作迅捷,拿過桌案上的東西立馬跟上!
“夫人不用擔心,這樣就好了!”
奇銘特意戴上面具,像個跟屁蟲一樣跟著言漠走了!
院內池邊,只剩肖韌看著女裝生無可戀到差點褪色.
夏風習習,飛身來到石英礦內,冰涼的空氣迎面而來,奇銘緊跟言漠后頭,面具映襯著火光變化莫測,在深幽的洞穴中顯得魔幻又可怖.
言漠時不時回頭看看那個熟悉的面具,如今奇銘再次變裝竇萬,已經不需要上演各種扭捏來掩飾了,想到魔鬼面配上各種蘭花指、娘娘腔,一定很逗,她倒覺有些可惜。
“既然你都變回竇萬了,就該有竇萬的樣子。”
“夫人不用可惜,必要時刻,我會拿竇萬來自保的”
面具下,奇銘淺淺一笑,幽沉的聲音回蕩在礦洞中,打破了面具帶來的可怖感。
“嗯我很期待!”言漠看著對方挑了挑眉毛,繼續在洞中尋找蛛絲馬跡.
“言兒,你為何來圭州?”
言漠撿起一塊碎石英看了看,沒有立刻回答,連著幾日查看下來,她并沒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任何痕跡。
“你是來尋墨玉的,對嗎?”奇銘沒再繞彎,直接相問,“你與墨玉通信用的是瓦楞密信紙,而讀信需要用到特制的琉璃片。石英石正是琉璃片的原材料。圭州雖不盛產石英,卻也發現過幾處小型石英礦。只是,墨玉行事詭秘,你如何確定他在圭州?”
“我并不確定。”言漠沉聲回道,“就連這處小礦都是偶然發現的。鎮民上山尋寶,卻說這里的洞口原本就有了,只是比較小而已,在挖掘過程因為地面不穩,那些壯丁才會掉落于此。
制作琉璃片并不需要大量的石英石,根據壯丁的描述,小洞的大小無法通人,卻可以讓山上的小型野獸通行。這樣的上下高低落差,普通野獸能下來,又要如何上去呢?”
“除非那只野獸是”
“啊!我不是笨鳥——我不是笨鳥——”
天光照射下,言銘二人雙雙抬頭,就見熟悉的身形盤旋在上空!
長臂一展,兩人分身踏步,越出洞口便追著金剛鸚鵡行進!
笨鳥越過婆娑的樹影,一路下山,直奔通往清源鎮的鄉道!
綠蔭成林,言銘二人剛下山,忽覺一陣銀光襲來!
奇銘下意識偏頭這才險險躲過凌厲的劍鋒!!!
面具在威力殃及下,瞬間一分為二!
言漠當即抽出蒼泣欲彈開敵劍,卻被對方快了一步!
來人高高挑起佩劍,向上繞了半圈再次抵上奇銘的咽喉!
“!!!”言漠提早大步一躍,撞開開奇銘后以身阻擋!
“!”幸得墨玉收手快,冷劍架在言漠的脖子上散發著寒氣,劍身雖未再動,其上覆蓋的劍氣卻盛氣凌人!
“家主!”蘇因接下落腳的鸚鵡,從一旁快速沖出,卻不知該幫哪一邊.
“言漠!讓開!他是莫家的仇人!!”
言漠一手攔住身后的奇銘,雙眼堅毅:“他從不是莫家的仇人,我不會讓你傷他分毫的。”
“為什么?!他可是老皇帝的兒子!是老皇帝派人屠了整個莫家!”墨玉雙眼猩紅,嘶聲指責!“是你忘記了仇恨!你們都忘記了!只有我記得!!
說!你們把老皇帝藏到哪兒了?!冤有頭債有主!我可以放過他,但我必須手刃老皇帝!!!”
奇銘:“.”
“不說.好啊!你們仗著手握大權肆意屠戮,找不到老皇帝,我也會找小皇帝算賬!!”
“墨玉!當今陛下與莫家案毫無關系!”
“只要能讓老皇帝嘗盡苦頭,殺一個小皇帝算什么?!!”墨玉幾近喪心病狂,沖著對方大吼!“你不過是莫家千百年后的后人!祖先的仇恨,你自然可以輕描淡寫!!”
“言兒從未對此輕描淡寫!”奇銘難得憤怒異常,咄咄逼人!“她三渡鬼門關,一次是莫家莊,二次是吃人島,最后一次是皇宮!與我生死相搏,最后換來的是什么?!是她差點命喪黃泉!是莫家永無抬頭之日!
你還不明白嗎?復仇的代價是讓僅剩的莫家人為恨前仆后繼!就算能留下年紀小的,他們也會成為罪人之后,難以善終!
冤冤相報只會帶來更多的犧牲,而你們是莫家僅剩的血脈!!”
“你不過是想為老皇帝開罪!我不會上你的當!!”
“若我想為父皇開罪,我會說他曾是皇帝,擁有世間一切生殺大權而莫家這座秘密堡壘并非由他組建確立,他有意撥亂反正,才會犧牲莫家”
“這還不是開罪嗎?!簡簡單單一句撥亂反正,一句犧牲!其背后埋葬的卻是莫家上上下下七十余口的性命!他憑什么?!”
“憑他是皇帝,曾是我們莫家宣誓要世世代代效忠的主人。”
聽到熟悉的聲音,眾人驚望回頭!
鄉道上堪堪行來的正是嵐伯駕駛的馬車!
“寞雨?”
“真是寞雨?你沒死!”
子恁與百生終于見到長大的寞雨,兩人下了馬車,直奔墨玉,冷面在玉凌州的幫助下才順利下了馬車,跟在后頭.
見到昔日的伙伴,墨玉愣了愣神,但下一刻,他的吼聲讓所有人駐足原地!
“二當家!你知道自己剛才說了什么嗎?!”他咬著牙一字一句道!
“我知道”嵐伯上前兩步站定在墨玉與言漠之間,語氣中充滿了無奈,“莫家上上下下皆為皇室效命,不論生死。這是莫家的使命。
而我們作為殺手,從生到死,活得都不會光彩。
如今,使命結束了,莫家人終于可以正大光明地活著了.
一切恩怨該了結了,你們都自由了”
“呵呵.”墨玉冷笑自嘲,“讓我們幾個小輩自由,犧牲了整整一個家族!為什么他作為皇帝就不能繞過莫家呢?!”
“因為莫家擁有太多的秘密”說話間,嵐伯的語氣越發沉重,“如今,皇室不再追殺,我們也不用再隱姓埋名,你們都能過得安穩,就夠了”
“.”想起失去父親的痛,其實百生更想認同墨玉,但報仇不僅意味著冷面與樓大夫都會死,好不容易死而復生的大當家、少爺、嵐伯、牡丹嬸,甚至還有小玉公子都會因此喪命,思及此,他的內心便會陷入矛盾
“即便如此,我.我不能.”墨玉拼命搖著頭,悲痛道,“我不能原諒這一切!”
“只有放下仇恨,莫家后人才有活路,墨玉,你真的要奪走他們的生機嗎?”嵐伯說著,指指子恁與百生,以及小玉與一臉懵懂的冷面,“太子救了子恁,王爺救了我.而言漠為了莫家幾渡生死門如今她與王爺結為連理,也有了后人。
其實,命運早已將莫家與皇室連結,我們亦無法從中摘清.
墨玉,就讓恩怨結束在我這一代罷”
“墨玉,父皇欠你們的,我來償還。”奇銘接過話頭,誠懇道,“剩下的莫家人,由我守護!”
“.”墨玉看著一眾親人,內心百味雜陳,這半年來,他一想到當年未能與眾人并肩,悔恨與不甘就會滋長!
是他沒有守好莫家!!要他如何能夠放下如何放下?!但是,但是.
“啊啊啊啊——”
“家主!!”蘇因見墨玉棄劍瘋叫著離開,趕緊追上!
“啊!我不是笨鳥!小子好樣的!!”
笨鳥出奇地沒有追上蘇因,而是撲棱著翅膀停在了言漠肩上!
“小子好樣的!小子好樣的!!”
“大當家放心,我會照看好家主的!”蘇因說完這句,根本沒管鸚鵡,一個閃影追著墨玉便消失了!
“.”言漠看著那兩人消失的方向,惆悵郁結,她明白,深仇大恨豈是三言兩語能全然解開的,而她應該
“言兒,我說了會守護剩下的莫家人,絕非虛言!”奇銘看出了對方的心事,一把抓住言漠,就怕對方隨時會消失!“其中也包括墨玉!”
“我信你,狐貍。只是,我需要時間,他們更需要時間,墨玉,也需要時間。”
奇銘順著目光望去,他知道要一切淡然,不管是誰都需要時間.他緊緊握了握了言兒的手,最終還是在萬分不舍中放開了對方.
臨走時,言漠特意帶走了那塊寫有“莫然居”三個字的木牌,并將之掛上馬車。
“記得來莫然居尋我。”
言漠說著敲了敲木牌,給了奇銘一個不舍的微笑。
“好!”奇銘溫聲應答,雖只有一個字卻傾注了他心中的所有情意,經過幾番目光纏綿,他最終目送著馬車離開
因為擔憂弟弟的安危,他決定帶著笨鳥先行回京。
樹影沙沙,塵土彌散,鄉道上因為眾人的離去而變得靜悄悄的.
夏風送語,吹過阡陌緩緩傳遞著在無形中抵達了鎮內。
扮成姑娘的肖韌已經完全融入其中,正與一群小娘子有說有笑,殊不知,他的主子又一次把他忘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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