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城東碼頭。
自從國公府上下得知,太子率領水師前往搜尋益安王一行人,才算漸漸有了生機。
齊運每天都會領著竹水、陸九和蘭雪等在碼頭上觀望,直至日落才回府。
今日依舊如此,他因按捺不住焦急,一直來回踱步,直到看到遠遠的船帆,他才停下腳步,一蹦三尺高:“是船!他們回來了!!!”
“王爺!姐姐!”竹水也是喜出望外,見到船只,一掃先前的陰霾!
蘭雪看到船只也很高興,但她矜持地只是綻開一抹笑意,睜著一雙透亮的眼睛,翹首以盼...
經過一日的航行,船只終于抵達碼頭。
從蛇仙島回到明州,言漠感覺一切好似夢幻,直到看到熟悉的親人身影,她的心才終于安定!
戰艦停穩后,葛總兵親自護送一眾貴人下船。
各方互相行完禮,待水師退下后,太子領著白雪和蘭雪,準備處理公務去。
九殿下見到蘭雪,沒來由地心中一喜,正想上前搭話,卻見對方輕輕一福身,跟著太子走了...他望著對方遠去的背影,暗自神傷再次來襲...
“啊!我不是笨鳥!小子再會——小子再會——”鸚鵡也不知怎地,挺會挑時候,掙開情郎的雙臂,盤旋了兩圈,就此奮力一振翅,遠走高飛了!
經過幾日的共患難,言銘二人對那笨鳥也算有了點感情,他倆抬頭目送遠去的鸚鵡...鳥兒本就屬于天際,所以他倆倒不像九殿下那般不舍...
“笨鳥!”九殿下還未反應過來,頓覺手中一空!他來回看看,蘭雪已經不見了,笨鳥也飛遠了...心中的失落無以復加,讓他有種想哭的沖動!
齊運見太子走了,才敢起身,熱淚盈眶地上前問候:“王爺,九殿下,大當家,你們可都還好?”多日焦急的等待,化成千言萬語,也不過就是一句,無恙無病便好。然后,他眼珠一轉,才看到后頭的青木輝,他一抹眼淚,驚訝道,“二當家?!喲!還有楊姑娘!”
楊迷途一路上都有些擔憂,幸好海浪不大,她才能安然著陸。見到齊先生,她掩下心緒,微微一笑,以示回禮。
青木輝因為害怕官兵,一直躲在言漠身后,被高一、高二攙扶著...
“我們都好好的!”言漠上前安慰道,她發現,幾日不見,對方那滿身的膘全消失了!又變回了那個可以“搖曳生姿”的齊先生!“青木哥哥還需修養,先回國公府吧。”
蔚國公府。
玉凌州與憨子陪著國公夫婦,早早等在府邸大門前,見到親人回歸,兩個少年一溜煙,飛奔得比誰都快!
“姐姐!”見小玉公子圍住言漠,憨子頭一扭,就對著奇銘叫,“姐夫!你們安然回來,太好了”
奇銘見此,回以會心一笑。
齊運側眼看看有些失落的九殿下,暗中戳了戳憨子的后腰!
“啊!”憨子身子一彈!回頭看到九殿下,立刻恢復正形,拿出一個特制書簽道,“九殿下,這個給您。”
“嗯?”奇钘的心思還在碼頭上,滿腦子都是蘭雪轉頭側身的那一幕,還有笨鳥飛走的那一剎那...好不容易回神,見到書簽,他知道是對方的心意,接下書簽后往懷里一塞,繼續往前走去...
“這個特制的書簽...”見對方興致缺缺,憨子悄悄跟上,輕聲道,“只有太子殿下與九殿下才有,連大當家和王爺都沒有呢!”
“哦...”奇钘忽而才反應過來,道了聲謝,“小王會好好收著的...”說完,他依舊魂不守舍地往前走去...
憨子撓撓腦袋,雖說書簽不是貴重之物,但依著先前九殿下見到自己時,那興奮的模樣,如今收到特制書簽,應該高興才對呀...
奇銘瞇眼看著弟弟的背影,沒想到,九弟與那笨鳥竟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老臣見過興王殿下。”
“臣妾見過興王殿下。”
“二老不必拘禮。”九殿下回完禮,兀自尋個角落躲了進去...弄得國公夫婦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憨子。”青木輝脫開護衛的攙扶,摸著對方的頭,“蛇仙島兇險萬分,九殿下才脫險不久...你別太在意...”
“二當家?!”憨子這才發現,身處隊伍最后的青木輝!“你怎么會在明州?!你怎么了?為何這般虛弱...”
“說來話長...走罷。”
“外祖父,外祖母。”奇銘與言漠領頭來到國公夫婦面前,行禮問好。
“好孩子...”國公夫人好不容易才恢復了些許面色,含淚動容道,“可算平安回來了!”
國公見此,也是心潮澎湃,他悄悄抹了淚,示意眾人先進府:“...大家都累了,先回屋。”
待主子們離開后,高一和高二才拿出銀龍鞭來到楊迷途跟前:“姑娘,您的鞭子。”
楊迷途拿過鞭子,拱手道了謝,才跟著齊運一起去了客院,一路上,她雖然傷心難過,卻還是識趣地,與青木公子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院中,桂花飄著抖落了最后一批花苞,撒滿石道...隨著下人匆忙行過,那些細碎的小花苞飄飄灑灑地擠進了石道的邊緣縫隙中,隨著眾人回歸,國公府再次熱鬧起來...
國公夫婦房內,言銘二人好好安撫了二老一通,才步出房門。奇銘見言漠往客院走去,他才叫上陸九,回到房中。
“王爺,上次的傷藥還有剩余...”陸九看到主子脫下衣服,解開繃帶,傷口還未愈合,趕緊拿出藥箱準備換藥...
“傷口未愈一事,不可讓他人知道,特別是外祖父和外祖母。”
“是...”陸九一邊回是,一邊卻開始啪塔啪塔地掉淚...
“堂堂男兒,你哭甚?”奇銘有些嫌棄道。
“王爺您有所不知,這幾日,全府上下,不知道日子是怎么過的...嗚嗚嗚...您和王妃杳無音信,屬下們都快急瘋了!啊啊嗚嗚嗚!”陸九難以自持,眼淚鼻涕一把一把地哭得稀里嘩啦!
奇銘輕嘆一聲,對外喊道:“肖韌!”
“主子!”肖韌閃影出現在門外,“有何吩咐?”
“盯著客院,特別是二當家,有任何異動都要稟報!”
“是!”
隨著門外的氣息聲消失,奇銘拉回注意力:“姑娘都沒有你淚多。快給本王換藥,換了藥,還要出門。”
陸九吸吸鼻子,使勁止住哭泣,開始給主子處理傷勢:“二老不讓知道,屬下能理解,為何連王妃也不讓知道呀?屬下看王妃一點都不擔心...”
聽及此,奇銘無奈輕笑一聲,這些護衛怎地都是一個想法呢?!
“本王自有考量。”他說著,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
陸九見此,渾身一打寒顫:主子果然還是原來的主子!心思深不可測啊!!王妃您可要當心啦...
奇銘看著對方那多變的表情,一會晴一會雨的,還是眼不見為凈。他闔上眼,兩耳不聞,任由對方繼續處理傷口...
另一邊,太子親自監察,讓水兵將袁嘯押進官衙地牢,并設下層層防衛。將剩余的事情交給姜彥處理后,他才領著白雪、蘭雪收拾了自己的隨身衣物,徑直前往國公府。
原本,他是住在江南行宮中的,如今大家都在國公府,他可不能放過這樣的機會!
苦就苦了姜彥,一人主持大局,不僅要處理市舶司留下的爛攤子,還要處理各大問題錢莊所埋下的,錢財流通隱患。
當太子錚換了一身便服,悄悄來到國公府時,得知益安王正在休息,他趁機找到言漠,邀請對方游街。
“大當家,難得來次江南,不如,帶我去轉轉!”
言漠看著興致盎然的錦哥哥,覺得實屬難得,便應下了。
“不用跟來。”見高一、高二欲跟上,奇錚回頭給了一計威嚴而冰冷的眼神...
“......”高一、高二見此忽而頓住了...
“無妨。”言漠打破僵局道,“把蒼泣給我,太子殿下由我保護。你們守著府邸吧。”
“...是。”
見高一、高二退下后,奇錚才收了氣勢,眼含笑意,回看言漠:“走罷。”
蘭雪、白雪隨侍左右,跟著一起去了。
興王聽聞太子來了,興致沖沖地跑出院落,直奔客院!可惜,當他抵達時,蘭雪已經走了...
“太子哥哥呢?”
齊運:“回九殿下,太子殿下出門去了。”
“那,蘭雪呢?”
“也一同跟著去了”齊運一臉的理所當然道,見對方從明亮瞬間變成灰暗,他有些不解道,“九殿下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興王失魂落魄地擺擺手,轉身就要回自己的院落...齊運見此不放心,一路將人送了回去...
日頭漸弱,霞光變化得如同少女的衣裙,五彩斑斕...
奇銘抵達官衙的時候,姜彥還在忙活,忙得那叫一個焦頭爛額!其實,奇銘換好藥就帶著陸九悄悄出門,國公府上下全然不知,以為王爺還在休憩。
“下官恭迎...”
“大人免禮!”奇銘接下姜彥行禮的雙手,“我知大人公務繁忙,才便服來訪。”
“王爺來此,所為何事?”
奇銘:“本王要審問袁嘯,勞大人通報皇兄。”
“太子殿下已經走了,好像說要去國公府...”姜彥回道,“怎么,王爺沒見著?”見對方微有一愣,他趕緊道,“哦!太子殿下吩咐了,若是王爺要見袁嘯,可自便。”
“勞煩大人帶路。”
官衙地牢深處。
通過層層守衛與彎折的通道,奇銘終于抵達目的地,他讓獄卒打開牢籠,讓人退下后,他命陸九守在通道外,自己獨自進入牢中。
袁嘯依舊蓬頭垢面,一雙眼睛藏在亂發后面。
“本王知你背后有人。”奇銘一邊感知著地牢周遭,一邊開門見山道,“北線一戰,早有預謀。此人心思縝密,運籌帷幄,能夠長遠影響北線戰況,一定不簡單。可本王思來想去,也找不到合適的嫌疑人。
你不過就是他的一枚棋子而已。如今,你僅剩幾天的性命,還要裝瘋賣傻嗎?”
聽及此的袁嘯眼眸一抬!他滴溜溜地轉著眼珠,發現來此的只有益安王一人!他忽然起身,貼著鐵欄柵使勁往外瞧,附近沒有人!
奇銘一直站在出口處,見到袁嘯怪異的舉止,他警惕著,以防對方想要越獄。
袁嘯貼著鐵欄柵左左右右看了好幾遍,確認情況后,他才來到奇銘身邊,撥開臟亂的碎發,十分輕聲道:“小心太子!”
奇銘身形一頓!說真的,他從未懷疑過皇兄,天下遲早是太子的,發動邊境戰役也好,擾亂江南事務也好,皆是百害無一利!
“你以為太子一定要將我帶在身邊,是為了什么?我一個將死之人!”袁嘯繼續細聲細語道,“一切與他脫不了干系!”
奇銘一轉思,雙眉一松,淺笑道:“袁大人不愧為朝中老臣,這招反客為主用的不錯!可你卻不知,本王單獨來此,皇兄未有阻攔。”
袁嘯咧嘴輕笑,露出一口不算整潔的牙齒:“這就是太子的高明之處!懷疑與不懷疑,皆是錯!誠如王爺所言,我命不久矣,將死之人,其言也善...”說著,他轉身回到草席上,變回傻子模樣。
“朱望山呢?”奇銘繞開太子,問道,“他也是你的人?”
“所有一切,皆是我一人所為!”袁嘯笑得有些奇怪,聲音細弱道,“與他人無關。”
對于此番真真假假的回答,奇銘能得出兩個結論:
一,朱望山也是幕后黑手的人。但幕后黑手是誰,他還需要進一步探查。
二,眾人皆知他與太子不合,將矛頭指向太子,雖合情合理,卻也漏洞百出!作為一國儲君,皇兄沒有理由這般做...除非...
想到皇兄的病情,還有對于爭奪言兒一說,奇銘的心開始怦怦亂跳,若是皇兄為情瘋狂,是否會做出此番令人費解的謀劃?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算放任不管,時間也會像風雨一樣,默默澆灌,暗暗滋養...
官衙外,隨著日頭西沉,夜幕正在悄悄降臨...明州的大街小巷中,年輕男女正穿戴著情隔紗,徜徉在滿是紙傘裝飾的大街小巷中...
言漠看到好吃的,好玩的,都會挑選一些,回去帶給小玉、憨子,還有竹水,權當彌補。隨后,她看到一家不錯的成衣店,進去為齊先生挑了幾件顏色鮮艷的衣袍,同時也給國公、國公夫人各選了一件,只是,她不甚確定,自己選的衣袍樣式是否合二老的心意...
此間,一同進店的蘭雪見到主人,看著外面來往的男女很是好奇,主動買了兩件情隔紗。當言漠結完賬,交代伙計將東西送往國公府后,蘭雪將情隔紗恭敬遞給主子,這樣也好隱藏身形。
奇錚斜眼看看輕薄如斯的披風,嘴角一斜,上手就給言漠披上!
“!”言漠冷不防受寵若驚,渾身一僵!“錦哥哥?!”
“江南風情,果然天真爛漫。”奇錚一邊為對方綁好披風的綁帶,一邊笑盈盈道,語氣輕柔綿軟。
“啊...”言漠后退一步,訕訕道,“我自己來...”
奇錚垂眸輕笑:“小閻兒何須與我見外。”
“錦哥哥千金之軀...”言漠三下五除二,將綁帶胡亂系好,笑道,“呵呵...不能做這種伺候人的事...”
奇錚見主動出擊效用不大,轉思著,漸漸露出甚是落寞的神情,他有意無意地將手撫上衣襟,按壓其下的琉璃環...
言漠抬眸一見此,愧意瞬間漲潮:“錦哥哥...我...”
奇錚很會抓時機,不給對方解釋的機會,就放射一個深情而憂傷的眼神...
街上,有情人們皆是成雙成對,洋溢著兒女情長的粉色情愫...
奇錚將表情拿捏地極為精準,憂愁中又帶著點期翼,將無辜受傷、惹人憐惜的模樣發揮到極致...然后他一步輕踏而上,始終盯著言漠...
白雪、蘭雪見狀,很是識趣地避開眼神,不做觀望。
看著對方越來越近,言漠內心一緊!面對無法再回應的感情,她不知該如何做,才是最好的...面對此番景象,她連后退的勇氣都沒有...因為她真的不想傷害錦哥哥...
奇錚見對方不躲閃,更是大著膽再次靠近,眼線輕垂,用自己的身影完全籠罩住對方...
近在遲尺的兩人對望著,一人含情脈脈,一人蹙眉無奈...
天涯彼時,東風變語,人世浮萍,何來永定?
露華清湛,琉璃誓遠,情義歸遲,何來期近?
嘭啪!嘭啪!!嘭啪!!!
火樹銀花在空中絢爛綻放!照亮了半邊天,花傘節以此告終,成對的年輕男女們正相依相偎,抬頭仰望,觀賞節日最后的璀璨
與美妙絢麗的夜空不同的是,隨著瞳孔一縮!奇錚那含情脈脈的眼神倏然猛睜!!!
怦怦!怦怦!!怦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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