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蒼閣中,溶則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關昕月已經醒來,她臉色雖不好,卻已恢復冷靜,她井井有條的打理著將軍府繁雜的事物。
昨日遇襲到現在,她已記不清自己送走了多少前來探望的各色人等,就在剛才,她才送走了宮里派來的太醫。
“娘親!您快坐下休息休息吧!”溶桑桑看著關昕月的樣子實在擔心。
“我沒事兒,桑兒,倒是你,你去休息吧!從昨日到現在你都沒合過眼,你還小,熬不住的!”
溶桑桑搖頭,道“我也不困,再說了,不在這兒看著,我不放心,即便回去了也是睡不著!”
關昕月嘆口氣,坐在床前矮凳上,目光呆呆看著床上的丈夫,不由又紅了眼睛。
“娘親莫要擔心,爹爹身體正在恢復,他會醒來的!”溶桑桑肯定的道。
關昕月點頭,抹了眼角的淚,道“是呀,你爹爹他一定會醒的!一定會的!”說著,才抹干的眼角又濕了。剛才那太醫說,溶則怕是再難醒來!
溶桑桑站在屏風前,背著手,手里摩挲著一塊純白的手帕,那帕子是剛才那太醫給父親診脈落下來的。
本以為,那帕子只是走時太醫忘了收走,卻不想,帕子放在溶爵床邊,溶桑桑就明顯看到溶爵正在恢復的傷口居然停止了生長!只一刻鐘的時間,溶爵的傷就有惡化的趨勢!
那太醫前腳出門,溶桑桑立馬就把那帕子拿開,等關昕月回來時,她已經看到溶則的傷口又已經開始在緩慢的恢復。
那太醫是什么人?這帕子,絕不是不小心落下的!
看著床上的溶則,溶桑桑是真的不敢離開,誰知道下一支暗箭會在什么時候,從什么地方突然射出來?溶桑桑心中有太多的疑惑,可是,比起爹爹的安危來說,一切都可往后推,爹爹醒來,再去料理不遲!
溶桑桑思量著,開口道“娘親,青松可在外頭?”
關昕月轉過頭,有些疑惑,道“在,一直在外面守著呢?桑兒有事兒?”溶桑桑點頭,道,“我的眼睛…現在不是對外透露的時候。”
關昕月點頭,道:“確實,我竟疏忽了,還好青松向來穩重,不會胡亂對外說,倒是木源那小子是得囑咐一下!”
昨日關昕月醒來,看到溶桑桑已復明的眼睛,又聽了溶桑桑的解釋,也是難以置信,只是她相信,女兒絕不會拿這種事兒騙她。
當時,她一心系在昏迷的丈夫身上,也沒多想,可如今聽溶桑桑說起來,她卻是越想越是心驚!
溶桑桑沉吟道,“昨日事急,倒是無人留意,最好,連我復明的事兒一起瞞著。”
關昕月有些意外,她不解的看著溶桑桑,沉思著女兒的話。
溶桑桑繼續道“這事兒畢竟蹊蹺,解藥還未尋得,我眼睛卻復明了,還…”
“噓!”關昕月把食指豎在唇中央,示意溶桑桑禁聲,溶桑桑便收了聲。
關昕月一臉嚴肅的囑咐:“桑兒,眼睛的事兒,切莫再提,記住娘親的話,任何人,任何場合,都不要說!”
溶桑桑點頭,關昕月道,“我去找青松,再派個人,去把木源請來,就說,請他再來給父親看看!”
溶桑桑看出她的心思,道“娘親,你看著爹爹,我去跟青松說!”
關昕月看著格外懂事兒的溶桑桑,有些心疼,桑兒這么小,卻這么懂事兒。人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可真做了富貴人家的孩子,如這溶家一般,卻又真的比尋常百姓家好嗎?
溶桑桑便出了門,喚了青松去偏廳。青松進門,拱手行了一禮,溶桑桑示意他關上門。
關上門,溶桑桑開口道:“我眼睛的情況,希望你能保密!”
青松有些意外,倒不是為這話,而是為溶桑桑這單刀直入的交流風格。他平時甚少入內院,印象中的小姐夫人,說話總是愛繞彎子。
他點頭應是,而后就立在原地,無一句多余的話。
溶桑桑又道,“木源也得跟他說說,派個人,請他過來給父親再診診脈!”
青松應是,溶桑桑皺著眉,問道“咱們在宮中可有耳目?”青松略一思量,道,“有!小姐想做什么?”
溶桑桑摩挲著手里的帕子,道“查一查今日過來的太醫,看他都跟什么人接觸,看他家有些什么人,都在做什么,細細去查他的資料,事無巨細,小心點,不要讓他察覺。”
青松不解,溶桑桑嘆了口氣,道“他想要父親的命,但我不知,這是他本意,還是受人脅迫!”
青松聞言,臉色大變!他一直在外守護,卻不知敵人已經近了將軍的身!他有些自責,皺著眉頭,一言不發。
溶桑桑看出他的心思,道“不怪你,如此手段,防不勝防!”
青松依舊皺眉不語,溶桑桑有些頭疼,太高冷的隊伍,不好帶呀!
談話匆匆結束,溶桑桑不敢在此耽擱。回了臥室,溶桑桑先查看了一遍溶則的傷勢,并無異樣,她這才放下心,關昕月卻是斜靠在床邊睡著了。
溶桑桑從床邊柜子里拿了個薄被給她蓋上,而后,就在這屋子里轉悠。轉至關昕月平時梳妝用的銅鏡前,她第一次打量著如今的自己。
小小的個子,白白的皮膚,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高挺又小巧的鼻子,粉嫩嫩的嘟嘟唇,身上還穿著昨日那堪稱奢華的禮服,頭發有些凌亂,腦袋看起來毛茸茸的。
咦?眼角有個小紅點,溶桑桑抬手一摸,是個血痂?不,只是一點干結的血漬。馬車上浸入眼睛的東西是血?是爹爹的血!原來如此!
看著銅鏡中,自己的樣子,就模樣而言,妥妥一枚軟萌甜!溶桑桑輕輕嘆了口氣,白瞎了這樣貌。看來自己就是沒有享福的命,本想當個米蟲,安逸一生算了,可看看這房里一個昏迷,一個沉睡的父母,看著他們同樣蒼白的臉色,罷了罷了,自己就是個勞碌命!
溶桑桑無奈笑笑,為了他們,辛苦就辛苦點吧,為人子女嘛!從此以后,你們,由我來守護吧!
溶桑桑在屋里踱步,時不時打個哈欠,“小娥,沏碗茶給我!沏濃點!”溶桑桑從屋里探出頭,小聲對小娥道。
小娥在外應是,沒一會兒,卻聽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溶桑桑抬頭看去,進來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他還未開口,溶桑桑已認出了他,這,一定是哥哥吧!
溶爵進門,看到妹妹,剛要開口,說話,見妹妹示意他禁聲,發覺妹妹的眼睛似乎總能準確的捕捉到自己。
妹妹看得見了?他心中疑惑,走近,見床上躺著的父親靠在床邊的母親,溶爵面色陰晴不定。
他走近,細細看了溶則好一會兒,他莫名屏著呼吸,皺著眉。是誰?能在京城光天化日之下策劃如此大規模的刺殺?
是南越人?不!南越人在西寧不可能有如此大的勢力和能力!那么,到底是誰?!
卻在此時,小娥輕手輕腳推門進來,給溶桑桑端了茶,見溶爵也在,正要行禮,溶桑桑先開口道“小娥,你去休息吧!外面就讓心竹心梅心蘭心菊換著守著,看你都成什么樣了?去吧!”
小娥看著溶桑桑,本想拒絕,可不知為何,溶桑桑的話,總是給人一種不容置疑的感覺,她行了一福禮,輕聲退下。
溶爵回身,看到面容憔悴的妹妹,心里又是自責,又是心疼。父親出事兒,他卻不在身邊,妹妹小小年紀,卻堅持守在父親榻前。
溶爵不知道溶桑桑眼睛的異樣,只以為溶桑桑就是復明了,走過來,蹲下身,柔聲道“妹妹莫怕,哥哥回來了,哥哥守著,妹妹去睡會兒吧!”
溶桑桑搖頭,不知說什么好,這個哥哥,看起來比她想象中還稚嫩,十二三歲的男孩兒,眼中透著一股子堅韌,這富貴人家的孩子,似乎也和自己想像的不一樣。
溶爵無奈,道“那哥哥抱著你,你將就休息一下,咱們一同守著爹爹娘親!”
這話溶桑桑倒是認同,她喃喃道“嗯,咱們一同守著爹爹娘親。”
溶爵抱起溶桑桑,學著關昕月的模樣,手輕輕拍著溶桑桑的背。溶桑桑感慨萬千,有哥哥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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