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溶桑桑一家住在灑云鎮的第六天,也是他們相聚的倒數第二天。
千絕藥莊內,新修的房子已經大致完工。
溶則這幾天,把這鎮上的街道買了個遍,什么床單被褥,什么鍋碗瓢盆…大到桌子、柜子,小到溶桑桑梳用的梳子、鏡子。
大車的東西拉入藥莊,心梅帶著新來的三個丫頭,已經提前去了莊內。
她們在莊內,忙得腳不沾地,打掃衛生,收拾歸置東西,整理出還缺物品的清單…
溶桑桑和她的丫鬟們獨占一層新修東邊屋子的二樓,房間已經布置妥當,其他屋子都按木老神醫的意思,布置成藥房,書房。
看到新房寬敞的房間,木老神醫指揮著還未撤走的勞工,樂癲癲的,把他的臥房搬到溶桑桑對面的二樓去了。
這幾日,看著拔地而起的房子,看著被各種珍稀藥材填滿的藥柜,他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東邊小樓,二樓四間屋子,溶桑桑住一間,六個丫頭兩人一間,剛好夠用。
青松最慘,被當做小斯,安排去住木老神醫原來住的房間。
關昕月不放心,帶著溶桑桑一同過來看看,溶則的大采購也基本完成,他便也陪著妻女一同前來看看。
看著新房間里剛送來的還沒收拾的東西,離愁別緒,翻涌而起。
溶則這叱咤風云的大將軍,此刻,變成了個嘮叨的老媽子。
他趁著這個空擋,滔滔不絕的囑咐著溶桑桑。
吃飯穿衣,吃藥喝水…樣樣都說了一遍,關昕月這個該嘮叨的母親倒是沉默著,抱著溶桑桑,一下一下扶著她的背。
溶桑桑故作輕松的應著溶則的話,溶則想起什么就說什么,仿佛只有不停說話他才舒服一些。
“對了,這屋茶具還沒置辦呢!這鎮上的東西太粗糙了,待會我先去挑兩套先對付用著,等咱們回家了,再挑好的送來。”
溶桑桑苦笑道:“爹爹,知道了知道了!您歇歇吧!”
溶則看著溶桑桑,又道,“照顧的人還是少了些,就心竹心梅還穩重些,另外幾個都是不經事的小丫頭,能照顧好桑兒嗎?”
他焦慮的看向關昕月,關昕月有些心疼的看著他,起身,抱著溶桑桑,一同靠進他懷里。
這個男人,泰山崩于前而不變色,可這次…幼女獨自離家,他焦慮了…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看似堅不可摧的人,內心深處,卻是無比柔軟。
他伸手環著懷里的妻子和女兒,關昕月微笑著道,“沒事兒的,別擔心!”
溶則滯了滯,笑了,開口道,“月兒說得對,沒事兒的!”
聽他說完,溶桑桑眼眶也是紅了,她沒出聲,把臉埋在父親母親溫暖的擁抱里,任眼淚在眼眶里打著轉,滑落臉頰,悄無聲息。
溶則忽的又開口道:“莊外我安排了暗衛,他們會在暗中保護桑兒。”
頓了頓他又道,“我把鎮上咱們住的酒樓買下來了,暫時還是由那掌柜管著,過幾天我就從京里派得力的人過來!”
關昕月點頭,道“我竟沒想到,這樣很好,桑兒在這,這就不能沒有咱們的人!”
溶則嗯了一聲,又道“要不,咱們走之前多收幾家鋪子,再從家里遣可靠的人過來?這樣桑兒若有什么事兒,也有人照應著!”
關昕月顯然極為贊同,溶桑桑卻有點懵。
這窮慣了,冷不丁搖身一變變超級土豪的感覺,她算是體會到了。
比皇帝賞她黃金,封她郡主要來得震撼!她心尖打顫,這是要為她買下一條街的節奏嗎?
一家三口在這新屋里呆了片刻,便出了門。
走出那剛圍攏的小院,外面是一人多高的荒草地。
看著那已有些枯黃的野草,更讓人覺得荒涼。
那從莊外進來的小道,曲曲折折,小道邊撒著不知名的白色粉末。
溶則這才想起,他們是走在那個,據說靈藥毒草到處都是,蛇蝎毒物隨處可見的千絕藥莊。
這藥莊,平時若無人引路,沒人敢踏入一步!
可身在其中,舉目四望,入目的,除了這連綿的荒草,再無其他。
三人踱步出了藥莊,卻見木老神醫腰間掛著個大酒葫蘆,晃晃悠悠,從灑云鎮方向走來。
關昕月拉著溶桑桑上前見禮,溶則也拱手打招呼。溶桑桑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那老頭兒。
這就是天下第一神醫?這調調,感覺還不如那接頭賣狗皮膏藥的有醫者風范呢!
木老神醫見到三人,也難得哈哈笑著,點了點頭。
稍一走近,一股濃濃的酒味飄來,關昕月也不禁皺了皺眉。
木老神醫這幾日實在心情大好。他看著溶桑桑,耷拉著的眼睛放著光,沒頭沒腦道:“好孩子!好孩子!”
說著他再不理幾人,直直往莊內走去,邊走邊把右手舉過頭頂,哈哈笑著,“好孩子!好孩子!”
他腳步踉蹌,不停的哈哈笑著,可聽那笑聲,不知為何,總讓人覺得有些悲涼。
一家人回到酒樓,吃過午飯,溶桑桑便睡著了。
看著入睡的溶桑桑,關昕月心焦莫名,雖然以前溶桑桑每日都要午睡,可經過了前段時間的煎熬等待,關昕月每每看到溶桑桑入睡,哪怕是夜晚正常睡眠,她也總是忐忑。
溶則看溶桑桑睡著,倒是沒有多想,跟關昕月招呼一聲,匆匆又出門去了。
青松在酒樓房間里,他握著手里的長劍,手指一下一下敲著劍柄。
他,就要留在這了?他嘆了口氣,雙手背朝后,看著窗外遠處蜿蜒的小河。
將軍受傷,短時間內怕不會回戰場,罷了!就留在這兒,終歸,他欠溶家的。
溶桑桑這一覺,睡了不到一個時辰,當她睜開眼,卻見關昕月雙手托腮,定定看著自己。見她睜開眼睛,才呼了口氣。
溶桑桑無奈,看來娘親真是對她睡覺這件事兒有了心理陰影了…
門咯吱響了,卻是溶則回來了,他手里握著一沓紙。
進門,見溶桑桑醒了,笑著到床邊坐下,把那手里的紙遞給關昕月。卻是一沓契書。
關昕月順手接過,放到一旁小幾上。溶桑桑揉了揉眼睛,無奈笑笑,一切,恍如夢中。
晚上,一家人就窩在一起,膩膩歪歪,舍不得離開。
溶則充分挖掘了他的嘮叨天賦,叨叨叨…
“桑兒,良藥苦口,藥再苦,也要喝,咱們溶家兒女,可不興怕苦!”
“桑兒,若是扎針疼,你就把牙齒咬緊,爹爹受傷,就是這么過來的。”
“桑兒,若是丫頭們照顧不妥帖,跟你娘親說,讓她給你選了好的,再送過來!”
“桑兒,這邊的天氣,比啟臨可要冷多了,爹爹前日在成衣鋪買了幾套襖子,還有披風,你對付著穿,那鋪子我看著不錯,已經收了,過幾日,你娘親就會派人過來打理,你喜歡什么布料,你娘親大概知道,到時一同帶來。”
若是熟知衛國大將軍的人在這,一定會驚得下巴都掉下來,這樣的人,真能做大將軍?
次日清晨,關昕月早早起來同心竹一道去廚房做了早膳。
溶桑桑睡醒,小娥進來伺候洗漱,一家人到樓下大廳吃飯。
“多吃點!多吃點!”關昕月的眼睛就沒離開過溶桑桑,一個勁兒的叫她多吃。
吃過早膳,十一已經準備好了馬車。溶則抱著溶桑桑,跟著關昕月上馬車。馬車搖搖晃晃往千絕藥莊走。
昨日還嘮叨個沒完的溶則,此刻一言不發,眉頭皺成了個川字。
關昕月摟著溶桑桑,坐在軟墊上,溶桑桑看著車窗外的風景,整個人被割離的疼痛感包圍。
到了藥莊,下了馬車,步行進到了小院。
木老神抄著手,站在小院修整過的花圃邊。面帶微笑,倒是有幾分高人的味道。
幾人跟他打招呼,他矜持的微微點頭,而后仰頭看天,不理他們。
溶則和關昕月把溶桑桑送到樓上房間,看著已經收拾得整整齊齊的房間,東看看,西瞧瞧,生怕有什么要用的東西漏了。
溶桑桑坐在床邊,看著比她還焦慮的父母,這,看著倒有幾分像父母送孩子入幼兒園的樣子吧?
又是焦慮,又是不舍,又不得不送。
溶桑桑突然念頭通達,臉上也掛起了笑容。
溶則看著沒心沒肺的笑著的溶桑桑,一陣嘆息,“孩子還小,不懂離別愁緒…”
溶桑桑也不在床上坐著了,也開始在這屋里轉悠,這看看那摸摸,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
木老神醫在樓下時不時瞟一眼樓上的房間,心里嘀咕“磨蹭些什么呢?還不出來?老夫是不是太通情達理了?”
終于,關昕月和溶則千叮萬囑之后一步三回頭的走了,溶桑桑坐回在床上,有些發愣。
從此,她就要開始封閉治療了嗎?心里空落落的。
千絕藥莊外,溶則和關昕月慢步往外走,關昕月的眼睛紅通通的,溶則緊握著她的手,皺著眉頭。
短短一段路,她們走了近兩刻鐘,藥莊外,十一站在馬車前等著他們。
夫妻倆上了馬車,關昕月撩開窗簾,長長嘆了口氣,馬車緩緩向東駛去。
溶桑桑正惆悵呢,房間門咯吱開了,小娥的聲音響起:“小姐別怕,奴婢陪著您呢!”溶桑桑勉強笑笑,沉默不語,小娥見她不說話,心情也有些低落,想起夫人臨走前對她們幾個丫頭的叮囑,特別是她,肩上的擔子很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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