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二十年前的事兒了。

二十年前是什么事兒？

元160年，三月初三。

任三至今仍然記得那一天，天氣很好。

那天正值春季芒種時。湛藍湛藍的天空浮動著一片片白朵，天邊一抹殷紅色落在西山頭，離國皇都不遠處的漓河畔。余暉映著河水，粼粼微波色彩斑斕。河岸楊柳底底，晚風弄柳，搖曳生姿。

八歲的圣女和十歲的任三在漓河畔低垂的柳枝間穿梭，相互追逐、戲耍。

那一天在漓河畔，圣女她提著淺綠色的裙擺跑著歡，白嫩嫩的臉蛋在春風中變成了誘人的紅蘋果。

后面跟著肩扛弩弓，腰掛箭包，稚嫩的臉龐已勾勒出英姿颯颯模樣的任三。

圣女第一次見到象蛇，就很喜歡它了。

那一天夕陽里，她看到空中飛過一只金黃色的大鳥，羽毛五彩斑斕、在夕陽下光彩奪目，“任三，快看，快看天上有好漂亮的大鳥……”

她歡跑著，歡叫著，“任三抓漂亮的大鳥！抓漂亮的大鳥！”

“知道了，知道了！這就拿下！”任三站定后，立即取出弩弓，一個橫持置箭矢于弩槽，利索的拉弦扣動。

“看箭！”一聲吶喊，弓箭離弦，氣勢如虹直射半空的大鳥而去。

可出乎意料的是一箭飛出，只見空中綻開一朵紅色的火花，鳥兒卻不見蹤跡。

啪啪！

半空中的火花掉落在她身前，圣女驚叫一聲，清澈的明眸染上霧氣，“漂亮的鳥兒燒成灰了？任三賠小語漂亮大鳥來！”

“不嘛，小語就要這只漂亮鳥！”圣女把眼淚鼻涕往任三的獸皮上蹭，嬌聲道。

任三撓撓頭，“剛才明明還沒射中的呀……”任三瞧著圣女，弩弓在地上灰燼里搗了搗，“這燒掉的是我的箭矢……”

“真的？”圣女她眼淚還沒干，笑靨已開，“我就說嘛，大鳥那么漂亮，任三一定射不中的！”

“誰說我射不中？我只是不射它而已！”任三把弩弓一提，傲嬌地道。

“大鳥比軒哥哥厲害！因為任三沒大鳥漂亮呢……”圣女瞟著任三，揚著頭。

任三瞟都不瞟圣女，只是四下張望。楊柳隨風，隱約有金黃色影子晃動，“哼，讓你見識見識什么叫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什么叫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呀？”圣女好奇地問。

任三抬起頭來，一臉得意地道，“就是，別看外表金黃金黃的，里面塞著都是破柳絮的意思嘍。”

任三說著，提起弩弓，凝神運氣，“嗖”一聲，利銳的箭化一道光亮，穿過層層柳葉，柳絮深處，傳出“汪汪……”狗叫聲。

“是小狗狗嗎？！”圣女她歡呼著，向前撲去，抱住了一只鳥，那只剛才在天空盤旋的金黃色大鳥。

箭矢插在羽翅上，金黃色大鳥發出“汪汪”哀鳴。

叫聲如狗，狀如漂亮的五彩赤雉，是荒古靈獸象蛇，雌雄同體，會生火，性猛，頗通靈性。

“任三過來幫忙！鳥兒痛的連聲音都變了呢！”

“痛的讓鳥兒變成狗叫？”任三好奇地湊上前。

“是不是很痛呀？”女孩已把象蛇抱在懷里，任三站在旁邊，從懷里掏出創傷藥來。

“圣女幫你包扎，一點也不痛的哦！”圣女剛想幫象蛇包扎，象蛇掙脫她懷抱，撲棱向前。

于是任三遇見了改變她一生的人魁隗風。

那一天，他抱著桐木琴，站在河堤上，晚風里，白衣蹁躚猶如謫仙。

很多年以后，任三依然認為，這是他此生見過最美的男子。

金黃色大鳥棲上琴弦，他修長而優美的手指撥動著琴弦。猶如一幅絕美的畫，琴聲流水，白衣無暇。象蛇在琴聲旁翩翩起舞，使得靜畫動態生姿起來。

“白衣哥哥好美喲！”當時圣女一臉陶醉地叫他白衣哥哥。

任三打量著魁隗風咕囔一聲，“哥哥像個女人呢……”

圣女不滿地道，“這叫長的漂亮！漂亮懂不？”

任三皺皺眉，道，“長得漂亮有屁個用，又不能當飯吃！笨死了！”

“你才笨死了呢，屁當然不能當飯吃嘍！”圣女氣呼呼地道。

魁隗風望了望眼前兩個天真爛漫的小兒，手撫上小腹，腹部微微隆起，猶如有身孕。

他喃喃道，以后你也會這樣可愛的，是吧？！濃密的睫毛眨動，在夕陽里一片溫柔。

圣女愣神一下，馬上回答道，“我長大了會更可愛的！”顯然以為魁隗風是跟她說話。

任三白了她一眼，任三馬上又道，“任三長大了一定也會跟白衣哥哥一樣美！”

“我才不要長大了不男不女的模樣呢！”任三不屑地道。

“大家都說你長的像傾王又像瑤妃……”圣女側頭想了一下，“那是……又男又女？”

“這能叫又男又女嗎？”任三氣急敗壞。

后來“又男又女、不男不女”這兩個詞句被釘在魁隗風的身上。

“傾王？”本來撫琴含笑的魁隗風在聽到傾王和瑤妃時怔了怔，然后柔聲問，“瑤姨？瑤姨是誰啊？”

“瑤姨？你連瑤姨都不知道呀？白衣哥哥好笨喲，瑤姨是宮里長的最好看的王妃，也是全離國長得最漂亮的女人！”當時圣女是這樣脆生生地回答的。

“瑤妃？”魁隗風小心翼翼地問，“帝鴻瑤是吧？”

“白衣哥哥知道是吧？我就知道你知道瑤姨！”圣女當時是一臉驕傲的，帝鴻瑤，軒轅國最美的郡主，離國最美的妃子，“她是我的瑤姨呀！是任三的母妃哦。”

魁隗風停在琴弦上的手指微顫，轉眸向任三，臉色蒼白，“你是鴻帝瑤的兒子？！”

任三點頭稱是的時候，就發現魁隗風的臉色有些不對了。

魁隗風臉色蒼白，象蛇已發出攻擊，噴著烈火向他們撲來。

任三手腕一振，幻木倏出，一擋。雖然幻木片刻化為灰燼，倒也躲過致命一擊。

象蛇步步緊逼，似乎要致他們于死地。

任三討厭象蛇就只是它雌雄同體的特質！

圣女對那天的情節印象非常深刻，因為那是她見到大自然美好風光的最后一天。

那一年的那天過后，所有一切都改變了，連同圣女和任三的人生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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