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機追上來，斜睨著千無痕，聲音震怒。

“師父，我只想再見她一面，我只想把她好好安葬，這樣也不可以嗎？你為何要扔她下去？”

千無痕眼里紅血絲遍布，盈盈淚光在陽光下閃亮，亮痛了無機的心。

二十五年前，也是在這里，姿容艷艷的她，抱著孩子，迎風而立，衣裙飄飄，眼里的淚光晶瑩隨風散。

“無機，海初，孩子交給你們了。不要讓那個人帶走他，就讓他在無涯山做一名普通的醫者吧。”

女子把孩子放在地上，不舍地看了看，爾后張開雙臂，就往后倒了下去。

陽光下她眼里的淚光耀眼，刺痛了活著的人心。

“是不是只需讓你看一眼，你就可以忘記她，替為師好好教導洛云。”

無機盯著他的眼睛，看著他的眼眸瞬間點亮，心底微嘆了口氣。

“師父，只要你能再讓我看魚兒一眼，無痕定隨你意。”

千無痕眼里的淚無聲滑落，唇角勾起蒼涼的笑意。

無機解開他的穴道，抓起他躍下懸崖，落至無涯洞口復將他點上。

“為師已替你將她安放于無涯洞，里面撒了驅蟲毒藥，進不得。”

夜小魚安靜地躺在白石床上，逐月劍靜放在她身邊，藏青色錦被蓋至她的下巴，臉色并不如之前那般蒼白，紅潤有光澤。

若不是千無痕感覺不到她的聲息，他是斷不會相信，魚兒就這樣永遠離開了他，再不會俏皮喊他師父，更不會惱怒叫他千無痕了。

“師父，讓我進去替她掖好被子。”

若回來放下她，便再也無法觸摸她，千無痕定是不會放開她的，如今她就在眼前，他要進去再抱抱她。

“別得寸進尺，你是希望她被蟲蟻撕咬還是希望她早日腐爛？她已不在，你抱或不抱還有何意義！”無機冷吭吭道。

千無痕語噎，目光千柔緊繞著夜小魚，凄然一笑。

待上至崖頂，無機解開千無痕的穴道“別忘了去草堂。”

“是，師父。”

千無痕回頭看向崖底，眸里幽深，無一絲波瀾。

海大叔懸起的心安了下去，卻又忍不住為自家公子心疼。

草堂空曠的院子里，地上，架子上曬滿了藥草。

藥草中間，一個身穿綠衣裙，身姿綽約的女孩正在擺弄藥草，不過她似乎分不清藥草的分門別類，相同的，相似的擠在一起，時不時翻閱醫書比照藥草。

“啊，這草不是都差不多嗎？能有什么區別，堆一塊算了！”

不描而紅的小嘴嘟起來，清秀可人的小臉此時被太陽曬得紅彤彤，漆黑的眼眸在遍地草藥上打轉，最終舉著藥書靠在藥草上打盹。

“海叔，去喚醒她。”

千無痕走進草堂，正好看到洛云倒在藥草堆里呼呼大睡。

“洛姑娘，快醒醒。”

“啊，你是誰？為什么推我？”洛云驚醒跳起來，惱怒地瞪著海大叔。

好一個嬌俏的女娃子，海大叔雙眼一亮，也許她可以讓公子真正忘了魚兒。

“你就是要教我學醫的師父？你長得真好看。”

洛云越過海大叔，走到千無痕身邊，看著千無痕盈盈而笑。

一聲師父如枚細針鉆進千無痕心里，痛再次漾開。

“我只是代替師父過來教你，并不是你師父，你可叫我師兄。”

千無痕走到混亂不堪的藥草堆里，從中抽出四棵不同的藥草分別擺開，對于洛云的活潑熱情視若無睹。

“師兄更好，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洛云走到千無痕身邊，側臉看向悶葫蘆似的他。

“這堆藥草里有四種不同的藥草，你比照這四棵樣品，將它們分好放到架子上。”

千無痕交待完，逐離開了草堂。

“哪有這樣教學的？這藥草叫什么名字，有何藥用，有何特癥不說，只對照樣子分開，有何用？”

洛云剛分了一刻鐘，就感覺眼花目眩，她再次丟下藥草，跑了出去，沒用的事她才不要費時間去做。

“無機，你給我找的什么人？只叫我分藥草，什么也不教，我學什么？”

洛云走進無機的煉藥房，不滿地抱怨。

“不是你自己說的，教你的人一定要帥嗎？他就是無涯山最帥一個。”無機蹙起眉看向眼前的女孩。

“我承認他很帥，可是他不懂教學，我怎么學？我不管，要么你親自教我，要么你

告訴他別給我擺冰箱臉。不然，今晚我就不給你做飯了。”

無機這個大宗師，其實就是個吃貨，洛云言笑晏晏地看向眼前這個五十來歲，儒雅雋逸的大叔。

“他這幾天心情不好，過幾天自然就好了。再說了，學什么都得自己去琢磨研究，他讓你分藥草自然是有道理的，你連藥草都不會區分，如何學藥理？飯，你還得做，無涯山不養閑人。”

“哼，人家電視里的大師都是寡言少語的，就你話多，什么宗師，就一個糟老頭子。”

洛云翻了翻白眼，又氣呼呼返回草堂分藥草。

無機挑眉瞥一眼她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揚，繼續在鍋爐里搗騰藥汁的提煉。

洛云乃是石城洛家大小姐，一次意外落湖后，性子大變，瘋瘋癲癲，搞得洛家雞飛狗跳。沒辦法，洛家家主只得把她送來無涯山，希望無機宗師能將她治好。

剛到無涯山，這位大小姐吃不慣山上的飯菜，非要自己下廚，結果她做出了一桌色香味俱的菜肴。

無機吃得撐腸拄腹，對洛家主曰“洛姑娘乃蒙塵明珠，落水乃是祛除舊塵，洛家光耀在她，暫且將她留在無涯山，一年后，再來吧。”

洛家主聞言疑惑看向自家閨女，她不給洛家惹禍就偷著樂了，光耀門楣？可無機宗師向來威名震三國，他又不敢質疑。

“云兒，爹明年再來接你回家，在無涯山可要記得收斂點。”

“爹，走吧走吧，回去守著你那幾個姨娘，叫她們養好身子等我回去再陪她們玩。”

洛家主一口氣提上心口，看著她那張和亡妻一個樣的臉，卻又舍不得訓斥她，只得氣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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