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司馬婧苓、韓親王、楚親王、太宰、太傅、太尉等人在殿上一一亮相,早就已經等候在殿內的眾臣,即使再遲鈍,也都明白了這下是一個什么樣的情況。
于是還不等司馬湛入殿,朝會正式開始,眾臣就都已噤聲,悄悄的誰也不準備開口說話。
不一會兒,司馬湛就到了。
司馬湛昨日早朝遇著那幾個不懷好意的臣子鬧事,心情有些不好,一晚上都沒怎么睡好,今日剛剛進殿的時候,臉上還帶著一絲郁氣。
不過在他一眼就看見司馬婧苓的時候,他的雙眼明顯地就亮了起來,腳下的步子不自覺地加快,就走到了司馬婧苓身邊。
中常侍見了司馬婧苓等人,心中也不禁一定,心中明白了今日朝會的打算,便上前一步,高聲宣布上朝。
而司馬湛則在距離司馬婧苓一步之遠的時候,也明白了自己的身份以及職責,輕輕舒了一口氣,然后就繃著一張小臉,滿臉嚴肅地坐在了皇位之上。
今日的早朝朝會,自然是要順著昨日未議完之事來接著商討。
于是司馬湛便開口說道:
“朕昨日之事將將說了‘開源節流’中‘開’的一項,就有眾多愛卿已經做出了表率,實乃我大御之幸。為此,朕特地派人將你們的名字及行為抄錄了下來,以作褒獎。并且這些人在日后的加官考核之中,也可以將此事列為考核項目之中。”
這些個行動迅速的官員,本意肯定不是為了要獲得獎賞才做的。
他們有的人本身就是為了國事一心一意,既然這樣做可以為國庫之事做出貢獻,那他們自然也不會吝嗇。唯一讓他們比較惆悵的就是,自己府上家里實在是拿不出什么值錢的東西,所能提供的效力少之又少。
而另一部分人,則就是那些個膽子比較小,被司馬湛在殿上處置那幾個臣子給嚇到的人。他們本身其實就沒有多大的主意,就想著平平常常地把自己該做的差事做了,過好自己的小日子,保住自己的小命就可以了。
所以在他們看見司馬湛并不畏懼朝臣的相逼,反而當堂革他們的職,給他們以處罰這樣的場面之后,自己心里就掀起了驚濤駭浪,連忙聽著司馬湛的話,乖乖照做,一點都不想招惹事端。
兩種人不管是因為什么原因,但確實是最早行動的一批人,理所當然地受了司馬湛的獎賞之后,他們心里也自然是開心的。
尤其后面那條會考慮進官員考核之中的話,讓他們,尤其是那幾個膽子極小的官員心中,涌起了無限的欣喜。
他們紛紛情真意切、滿懷感激地謝著恩,讓一些本意還在觀望,打算看看形勢再做決定的人捶胸頓足、頗為后悔。
他們瞅著司馬湛的臉色,心中琢磨著朝會散了以后,一定得拿出點什么填補填補,好彌補一下這時間上的差距。
只不過還有些人的心中,則在暗暗腹誹這司馬湛也是一個心思深沉之人,在司馬婧苓、韓親王、楚親王、太宰、太尉、太傅這幾個京中跺一腳地都要抖三抖的人面前,故意搞一個這樣的名頭,讓他們剩下的這些人不表示表示都不行了。
朝堂上每個臣子的心中到底想了些什么,司馬湛是不知道的,他也不用去知道。
他其實是不知道司馬婧苓今日會帶著這些人一起來的,所以開堂就搞這么一件事,確實是他故意的,這也是他在前一夜想出來的方法。
沒想到正巧碰見了司馬婧苓等人,讓這效果翻了一倍。
今日之后,這些在場的朝臣,可沒有一個敢不出資出力的了。
不僅如此,這些人,還生怕出得少了,在司馬湛那邊落不了什么好。
司馬湛的心情,頓時就好了起來。
這可真是要狠狠地從這些人手中刮下一層油來了。
也不知道是因為司馬湛自己心境的變化,還是因為大臣們在剛剛上朝的時候就吃了這么大的一個悶虧,導致這堂朝會進行地一場順利。
司馬湛后來提出的有關于如何在不增加民賦的前提下,增加國庫收入的幾項政策措施,都沒有受道多少臣子的阻礙,就這樣一條一條地確定了下來,被一旁的長史記錄了下來,隨后就形成新的政令,施行下去。
不知不覺,關于在各地增設監察寮,如何設立監察官員等級形制的措施,也都一一確定了下來。
這個朝會,度過得十分快速。
眼看著沒有什么其他的事情,眾臣都等待著司馬湛說下朝的時候,整個早朝都沒有說話的司馬婧苓忽然開口說道:“諸位大人先不忙著走,本宮還有幾句話想說。”
諸位臣子一聽司馬婧苓這話,不知怎么的心里咯噔一下,突然之間就升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明明司馬婧苓的臉上并沒有生氣的表情,反而是笑意盈盈,看起來十分好說話的樣子,但眾人就是覺得此刻的司馬婧苓就像是她自己頭上戴著的那個頭冠一樣,金閃閃地刺眼就罷了,還照著人一頓心虛。
好些個臣子,不知不覺就低垂了頭,看樣子就像是司馬婧苓還未說話,他自己就感受到了司馬婧苓的威亞,先向她表現出了自己的心虛。
司馬婧苓今日坐在高位,一抬眼就能將這整個朝堂的情形給瞧個清清楚楚,更不用說她今日本來就是抱著明確的目的來的。
從早朝一開始到現在到了尾聲,她已經在眾臣毫無所覺的情況下,就將他們每一個人臉上的神情以及舉止觀察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有些個臣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自己心中揣測的同時,也在試探著對方的想法,想要從對方那里看一下是否對司馬婧苓突然留住他們的行為,有沒有什么大概上的猜測。
其實他們心中,在后來見了這么多人來的時候,心中就差不多有了一個底,只不過就是在這整個朝會的過程中,他們這幾個人都沒有發表過什么意見,說過幾句話,存在感極為不強,就讓人將他們忽略了。
如今司馬婧苓突然提了出來,他們在恍然這一口懸在頭上的刀終于落下的同時,也終于有了那么一點秋后算賬的意味在。安康公主剛剛把心中的情緒宣之于口,宣政殿內的氣氛就陡然發生了變化。
原本她和司馬昭在一旁說著小話就已經很引人注目了,更不用說安康公主其實從來都沒有掩飾過自己的聲音。
她口中說出了什么話,全都被在場的這些官員大臣聽在耳中。
他們悄悄地左右互看,互相用眼神表示著自己的想法,要不要一起先向司馬昭說聲告退,等他再召見他們的時候再進來。畢竟安康公主口中的這事聽起來,實在是有些讓人心驚膽顫。
他們雖然為官的時間不算太久,但該有的常識還是知道的。
不管這事最后如何解決,他們若是真把這事給聽完了,那他們的人生,也就走到盡頭了。
可是他們雖說全都是心知肚明,可要真正大著膽子提出暫且告退這事來,還是有些不敢的。
他們心中十分糾結。
不提出告退的話,遭受的很有可能就是秋后算賬;可若是提出告退的話,遭受的很有可能就是當場算賬了。
這個時候告退,不就是明擺著告訴司馬昭,自己把他和安康公主兩人的對話聽了個清清楚楚,也知道這其中牽涉了什么事么?
于是他們思考許久,便也還是不約而同地當起了縮頭烏龜,能拖得一時是一時。
宣政殿內被司馬昭叫來的這些官員大臣全部都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仿佛什么都看不到聽不到一般,將自己置身事外。
而對于司馬昭來說,他的態度也發生了很明顯的改變。
此刻他的眉頭微攏,額頭中間已經皺起了幾個褶,眼神微微縮成一團,卻也不直看著安康公主,而是四下亂瞟,看起來顯得極為不耐煩。
他的嘴唇微微抿著,對安康公主的質問無動于衷。很顯然,司馬昭對待安康公主的態度已經從一開始的驚訝、心虛、小心翼翼變為了現在的煩躁、不喜、十分厭煩。
這種態度完全不加掩飾地就表現了出來,讓安康公主想忽視都難。
安康公主不禁自嘲了一下,
“也是,我這是在問什么廢話呢。都到了這個時候了,若是皇兄您有什么悔改之意,自然早就會改變了,又何必來等到安康我來問您呢?”
司馬昭斂下眼瞼,拒之于外的態度已經很是明顯地顯露了出來,就差直接寫下來,讓伺候他的侍中讀出來了。
他微微側過身子,不再正面對著安康公主,十分不耐煩地說道:“你還有什么話要說么?若是沒有什么要緊事,你便離開吧。”
說罷,司馬昭的腳步就微微側退了一步,看樣子似乎是要回去和那幾位官員大臣們繼續議事了。
“皇兄這便就是要趕安康走了么?”安康公主低垂著頭,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她的語氣也也不再委屈與失望,而是十分平靜,就像是陳述一件極為平常普通的事情,不帶感情也不帶立場。
于是司馬昭便轉回頭來,忍著最后的一點性子對安康公主說道:“朕沒有這么說,只不過朕現在卻是還有些要事要與極為臣子相商,所以安康你沒什么事,便先擱置下吧。”
“皇兄可真是好打算啊……”安康公主似乎是感嘆了一番,隨即便與語氣一轉,陰惻惻、惡狠狠地對司馬昭說道,“可是,我安康公主今天來這里,就沒想這樣淡淡揭過。
皇兄,做過的事情要承認,不要以為掩飾過了,事情便也就不存在了。當初看到謝榮他死亡時的情景時,你難道沒有夜夜做噩夢么?”
“安康,你到底在胡說些什么!”司馬昭顯然已經忍耐到了極致,看向安康公主的目光終究是帶了很大的怒意,“不是朕做的便不是朕做的,你一定要讓朕承認,到底是何居心?”
“我能有什么居心,只不過就是在幫助皇兄你重新認清你自己,幫助大家重新認識他們的陛下、大御的皇帝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安康抬起頭來,表情異常的堅定,
“我,司馬婧茹,以大御安康公主的名號來起誓。我確信謝校尉死于宮內,并且與大御皇帝有關。皇兄,你敢起誓這一切真的與你無關么?”
司馬昭完全沒有想到安康公主竟然會用這種方式來為謝榮討個公道,確實是感到有些措手不及,不過隨即涌上心頭的就是一種巨大的荒謬以及憤怒之感。
他眉頭豎起,再也沒有了往常一貫那樣的溫和良善的樣子,反而兇神惡煞,兇相畢露。
他整張臉瞬間漲得通紅,脖子上因為用力都顯露了幾條青筋。
他抬起手指著安康公主大罵道:“安康!你究竟想要作什么?這就是你在掖庭那里學到的規矩么?你簡直是在拿我皇室的臉面在胡鬧!來人,給朕把安康公主帶下去關了禁閉,沒有朕的命令,誰也不能放出來!”
司馬昭看起來氣得不輕,感覺似乎真的是被安康公主這一通胡鬧給激起了火氣。但若是仔細聽得司馬昭說的話,沒有被他的情緒所影響的話,那么就會發現,司馬昭說的這些話,其實并沒有什么內容。
他全程避過了和謝榮以及發誓有關的話語,而是似是而非地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最后還干脆要關安康公主的禁閉。
這些操作看下來,滿滿地顯示了“心虛”兩個字。
看得清楚其中關竅的大臣,自然在心中有了幾分其他考量。而不清楚的,那也無關緊要。畢竟在這種一直都未穩定下來的權勢爭斗之中,沒有看清楚形勢或是事物本質的人,一定就會被事態發展拋棄。
換句話說,這些人的仕途,也就是這樣了。
從宣政殿外進來幾名侍衛,就要聽司馬昭的話將安康公主給壓下去。
安康公主左右掙脫掉侍衛想要來拽自己的手,挺直了身子,保持著身為公主的高貴。
她高高昂著頭顱,面上絲毫沒有后悔后退之意,而是盯著司馬昭的臉又大聲說了一句,
“皇兄,你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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