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陸府上下氣氛冷凝,江半夏也幾乎一整夜沒睡,天剛亮時她就囑咐徐管家讓廚房多做些吃食打包裝起來。
徐管家對此十分不解。
“我要去探三公子的監,多得是拿給應捕們的。”江半夏解釋道。
一聽是要探三公子的監,徐管家立馬吩咐下人多準備點陸荇愛吃的:“大牢里的飯寡淡無味,三公子定是吃不慣。”
徐管家又讓家中廚房準備了些許干糧,想著三公子在牢中還會住一段日子,每天清水白菜的吃下來,人不出問題,也要瘦一圈。
大理寺的監獄只是暫押犯人,等案子定下來了就會移交刑部大牢,與刑部接瑣碎案子不同的是,大理寺接的都是大案,朝臣之間的案子尤為多,關進來的人非富即貴,獄卒們也不敢怠慢。
牢房有些霉味,但掃撒的十分整潔,鋪著干凈細軟的稻草,甚至還給了棉被。
江半夏左右掃過,許多隔間里都沒有人,關著的大部分都是窮兇極惡之徒。
跟著她的應捕們眼睛一刻不停的盯在江半夏的身上,生怕她耍花招。
江半夏見這里環境還不錯,她轉身將手里的飯盒塞進那應捕的手中:“各位大哥,一大早來上差又是急匆匆的帶在下來探監,想必早飯還沒怎么用,這是自家廚子做的一些餅食,味道不錯。”
“要不得,要不得,我們早些時候吃過朝食。”離江半夏最近的應捕連忙將飯盒塞回,可他哪有江半夏的力氣大,硬是僵持在手中。
江半夏一臉真誠道:“辦差是辦差,這餅子是自家秘制的,風味整個京都都找不出來第二個,一會兒還要會審,指不定要耗一早上。”
“可這...不合規矩。”應捕們有些猶豫,每日吃的朝食根本不夠,此時又聞到飯盒里竄出的麥香味,只有半飽的肚子開始咕咕作響。
應捕們紛紛不好意思的紅了臉,這簡直是丟人!
“拿著吧。”江半夏將手中的飯盒塞牢實了:“三公子的事情實數冤枉,各位大哥為了他日夜勞累,吃的得得。”
眾捕快們互相對視了一眼,最終將飯盒接了過去。
不就是幾塊餅,少卿知道了應該也不會多說什么。
拿了人家的東西,應捕們也沒之前那么防備了,甚至和江半夏聊了起來:“小哥這么會辦事,在何處高就啊?”
“只是謀了個閑差,不值一提。”江半夏抿嘴笑道,這群捕快們的記憶著實不太好,前些她才進過大理寺,這就認不出來了。
捕快們你一言我一語的,熱絡的很。
“三公子就關在最里間,一會兒就要開審了,抓緊時間。”
“多謝諸位大哥。”江半夏拎著徐管家特地準備的吃食隔著木門與陸荇大眼瞪小眼。
“我爹呢?”陸荇張口第一句話問的就是他爹。
“陸叔叔尚未回來。”江半夏將手中的飯透過木柵欄門遞去:“你先吃些東西,一會兒要會審。”
“什么?”陸荇不可置信道:“怎么這么快要會審?”
“安排就是如此。”江半夏緩緩蹲下,她幾乎貼在欄桿上,壓低聲音:“我問你,你到底有沒有殺人?”
“我怎么可能殺人!”陸荇表情莫名:“你們一個個都不動腦子想,我為什么要殺人,是我爹不厲害?還是我活得不舒服?”
“沒有殺人就好。”江半夏站起身。
“莫名其妙。”陸荇撿著飯盒里愛吃的東西往嘴里塞:“你們一個個一天到晚的都神叨叨的,尤其是你,和我爹說話一個口氣,有什么話不能說明白,說清楚嘛,整天藏著掖著的。”
江半夏不語,她囑咐道:“想要從這里出去,一會兒會審時,就少說兩句。”
她撿了地上的飯盒又復向更深處走去。
“哎!你去干什么?”陸荇嘴里還叼著雞腿,腦袋趴在木欄桿上使勁的往外伸。
“小伙子,別叫喚了。”關在陸荇牢房旁的老頭開口道:“難聽。”
“你誰啊?什么時候來的!”陸荇被嚇了個正著,旁邊牢房竟然還關了一個人!
老頭哼唧了兩聲:“老夫在這里呆了有段時間了,只是你沒有發現罷了。”
陸荇對那老頭來了興趣,他扯了半邊燒雞,順著縫隙塞了過去:“來點唄,老大爺。”
對方接了陸荇的燒雞,心情也變得愉悅起來:“來這鬼地方已經很久沒有沾葷腥了,今日倒是托了你小子的福嘗了一口。”
“老大爺,你這哪里是托我的福,明明是托我表哥的福。”陸荇嘿嘿的笑了起來,他壓低聲音問道:“你在這兒呆了多久?”
老頭哼了一聲:“小子還想套老夫的話,有什么直接問就成。”
“老大爺您這樣說就爽快了,我就想問你,我表哥后面干什么去了?”
“這你就問對人了。”老頭吐了嘴里的雞骨頭:“來大牢房無非就是探監嘛。”
陸荇翻了個白眼,這不是和沒說一樣嘛。
牢房最深處關著的都是重刑犯,她也不明白為什么要把曹朗關在此處,按理說大理寺對他的案子還未判下來,朝中又猶豫不決,不應當關在此處。
“曹兄。”江半夏輕聲道。
“江...江小兄弟!”曹朗不可置信的看著站在牢房外的江半夏,半個多月過去,連他娘都沒來看過一次。
曹朗從最初的有恃無恐到如今的惶惶度日,他內心的惶恐與日俱增。
“我娘知道我被關了嗎!”曹朗扒在欄桿上,一頭長發雜亂不堪。
江半夏點頭。
“給你帶了些吃的。”她將飯盒里的吃食順著欄桿遞進去。
捧著溫熱的飯菜,曹朗不爭氣的流下眼淚。
“吃吧。”江半夏語氣平靜:“再不吃就要涼了。”
曹朗含著淚將飯菜吃完,往日身姿挺拔的西北大漢,此時萎靡在一堆雜亂的稻草中,他捂著頭甕聲甕氣道:“你要是有機會見到我娘,就和她說孩兒不孝,養育之恩只能來世再報。”
江半夏默然。
去陷害一個不相干的人,她也曾自責過,但她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利,只要能活著,能有尊嚴的活著,哪怕讓她去偷、去搶、去做盡壞事她也愿意。
如果要是有報應就統統報應到她身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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