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里的學生絕大部分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晚上點燈熬油讀書的人少,有也就只有零星的幾點燈火。
江半夏他們鬼鬼祟祟的摸到馬文瑞的齋舍,她找了一顆茂密的矮樹,三兩下爬了上去。
“老大,我呆哪里啊?”何喬倚站在樹底下小聲嚷道:“不會就站這里吧?”
江半夏以手抵唇,做了個噤聲的姿勢,她示意何喬倚不要回頭。
本來心就虛的何喬倚,站在原地根本不敢動彈,他對著樹上擠眉弄眼,想問發生了什么事。
江半夏搖頭示意表示不清楚。
她躲在樹上,見著有一道黑影,正鬼鬼祟祟的往馬文瑞的齋舍摸來,他沒有打燈籠,腳步也放的極輕。
那人左顧右盼,在確認四周真的沒有人后才直了身子。
他將銅盆放在地上,開始燒紙錢,一邊燒一邊念叨道:“阿白,這是點紙錢,你在地下也不知道能不能收到。”
火舌頭舔過紙錢,明滅的火光中映出一張熟悉的臉。
程璧和?躲在樹上的江半夏十分驚訝,怎么會是他?
“我真的做不到。”程璧和顫抖著聲音:“家母年齡大了又害了癆病......急需要那筆錢,你別怪我,冤有頭債有主...你要怪就怪殺你的人。”
他又添了一把紙錢到盆里,這把紙錢添多了,有些還未燃盡的紙錢順著夜風蕩到半空中。
程璧和連忙爬起身去撲火,半燃的火星如蹁躚的蝴蝶,他連撲了好幾次都沒能撲到,紙錢反被風裹挾著蕩到更遠處,最后竟直直落到何喬倚的裙邊。
黑暗中,燃燒殆盡的紙錢緩緩變成灰燼。
那模糊的身影無比熟悉。
惶恐的表情爬上程璧和的臉,他先是愣在原地,隨后又向后狂奔,還在燃燒的銅盆被他踢翻在地,刺耳的雜音夾雜著落了一地的紙錢,火星子撲了漫天。
站在樹上的江半夏摸了枚銅錢,當即對著程璧和的腳腕擲出。
程璧和腳腕一痛,他向前撲去,以一種極其狼狽的姿勢趴在地上。
他不管不顧的向前攀爬著,火光明滅中,何喬倚掐著嗓子陰森道:“是你...是你!是你害我!”
“地底下...好冷,好冷。”
“你怎么...還不來陪我。”
飛舞在空中的火星漸漸熄了火,四周又緩緩陷入一片黑暗。
程璧和被嚇尿了,一股子尿騷味竄出,臊的何喬倚忍不住在心里罵娘。
他又開始裝神農鬼的瞎嚎:“是你...是你殺了我...”
“不...不是!”程璧和身子抖如篩糠,他大叫道:“不是我不是我,是馬文瑞!是他殺了你!和我沒有關系!”
馬文瑞?
居然是馬文瑞,這個答案即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是你...就是你...如果你說了真相,我就不會!……含冤而死!”
何喬倚向前走了兩步,他還想再捉弄捉弄程璧和,然而江半夏卻將他攔住了。
“再嚇,會死人。”江半夏指著已經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程璧和。
“呸,裝,就會裝。”何喬倚三下五除二的將身上的女裝扒下來,他道:“不做虧心事,哪里怕鬼敲門,要是嚇死了,他也是被自己嚇死的。”
“少說兩句,把人抬進去。”江半夏指著馬文瑞的齋房道:“綁起來。”
“抬他?”何喬倚捂著鼻子,他真不想抬吶,尿了褲子多騷啊。
“你要是不想抬也可以。”
何喬倚眼睛里立馬來了光,他以為事情有轉機,誰想江半夏下句直接打破了他的幻想:“不想抬,就繼續穿回女裝站院子里。”
穿女裝就是在戳他的心,他才不要穿回女裝。
何喬倚只得苦著張臉去拖地上已經昏厥了的程璧和。
誰能想案子到了最后竟柳暗花明了,原本是想讓何喬倚裝成陸荇的樣子去套話,沒想到誤打誤撞來了個程璧和。
“老大水來了。”何喬倚提了一桶井水進來。
“潑起來問話。”
“好嘞。”何喬倚提著桶,給程璧和來了一個醍醐灌頂。
冰涼刺骨的井水兜頭澆下去,程璧和就算是不想醒都得醒。
“起來。”何喬倚毫不客氣的扇了程璧和一巴掌:“醒醒。”
程璧和的眼睛還沒來得及適應光線,臉就跟著火辣辣的痛,待他看清楚四周的情況,掙扎著要坐起,卻發現自己被綁了起來。
“你們是誰!”程璧驚恐道。
“才半日未見。”江半夏走上前,她面露微笑道:“風華兄就不認識在下了。”
燭火昏黃搖曳,在江半夏的臉上投下陰影,她那抹未達眼底的笑容讓程璧和心生寒意。
程璧和強忍著心里的懼意:“江兄…江兄為何要綁著在下?”
“我覺得綁著,比較好說話。”江半夏搬了椅子坐到程璧和對面,她道:“風華兄,你說呢?”
絳紅色紗幔應風而動,在江半夏身后舞出一道優美的弧度,紅與黑,極致的對比,她盯著程璧和的那雙眼睛映襯著燭火,好似深淵。
“關的好好的窗戶怎么被吹開了!鬼天氣!說變就變!”何喬倚罵罵咧咧的跑去關窗,風大的將紗幔全部吹起甚至還糊了一部分在他臉上。
“說。”江半夏的嗓音介于少年與女人之間,她沉下聲時會讓人有一種被逼問的錯覺:“馬文瑞是如何殺死崔白盛的?”
“不知道江兄你在說什么。”程璧和裝傻道:“殺害崔兄的兇手不是已經找到了嗎?”
“是嗎?”江半夏冷笑一聲:“兇手已經找到了?”
“當…當然。”
如果殺死崔白盛之人是馬文瑞,那么一切就有了解釋,馬文瑞其本身可能沒有這么大的能力,但他背后是大皇子,所能得到的權利就會被無限放大。
驅使殺手、暗中截殺以及最后一步——滅口證人。
何喬倚與江半夏對視一眼,兩人交換了眼神,他飛快的將所有窗戶全部打開,。
風夾著雨吹哨子般將紗幔全部揚起,屋內瞬間混亂。
江半夏踢滅燭火拽著程璧和的領子將其拎起拖至角落,她冷聲道:“好好保住你的小命。”
說完,江半夏拔了腰間的刀沖進紗幔里。
風雨聲灌進屋內,敵我雙方的腳步聲被完美的隱藏起來,她似幽靈般手起刀落。
腥熱、粘稠的血液濺撒在絳紅紗幔上,漸漸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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