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頭男人陸陸續續的吐了水,等他意識慢慢回籠時,就發現自己正被一群人圍著。
“活了呀。”何喬倚伸出手指在光頭男人面前晃了晃:“這是幾?”
江半夏打掉何喬倚伸出的手道:“走了。”
回身一望,朱湖、朱潭正在不遠處等著他們,看樣子等了很長一段時間。
天有不測風云說的就是今天渡河的事情,志六跪在灘涂上放聲痛哭,同他一起撐筏的筏工是他叫來賺錢的,結果一趟下來人沒了。
這算是什么事吶!
楊一清過意不去,人是從他們坐的筏上掉下去,當時浪大他們沒能來得及施救,才造成這樣的慘劇。
他從荷包里摸出一塊碎銀塞進志六的手中:“拿著去找人撈,再將他好生安葬了。”
志六將錢推了回去,他長嘆了一口氣道:“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做筏工的命都是系在筏上,死在河里都是命吶。”
認命的志六彎腰撿起淺灘上的撐桿,他拖著筏淌進河水里,人命對于他們這些在黃河上討生活的人來說就是草芥。
筏工拼的是命,有活頭誰會去拼命?
江半夏望著淺灘延伸至河中成片的羊皮筏,浮在渾黃的河面上,遠著望去星星點點如墜墨痕。
此種壯觀的景象她曾聽她父親提起過,說這黃河上的筏工數以萬計,每日撐筏渡人,豐年賓客兩歡,災年拋尸劫財,同那長江上的水蝗有的一拼。
這群人生在這條河上,死也當落于這條河。
“從這里一路向北就是漠南。”過路的行腳商人指著一條寬闊的官道:“你們要去河州大約一天的腳程就能到,搭車半天就能到。”
那人指出每日在午時左右會有往河州去的馬車。
河州乃是西陲之地,也是這一帶最大的商業集鎮,附近州縣的人一有機會就會往河州跑,這里往來番商云集,當地少民與漢人雜居,信仰風俗迥異但也意外和諧。
一條黃河從河州邊上穿過,往北是漠南俺答人地方,往南直下陜西,河州是茶馬古道通往中原的必經之地,所以河州十分繁華,出了豪擲千金的商人還有各行各業的手工藝人,旅店驛站里絡繹不絕的行人同那天上的繁星一般多,到了晚上這里會更加熱鬧,街市上燈火通明,如長龍般沿街盤桓在城中,若是從高處看去,就會看到一條由燈火組成的火龍,好不熱鬧。
但此處也具有排他性,漢人在這里可憐的像‘少民’一樣,他們在城中組成商會以此來抱團取暖,凡是進城做生意的漢人就會憑著自己籍貫同商會里的人搭關系,河州府里勢力最大的幾個商會無外乎浙、晉、徽、楚這幾個地域性商會。
就拿他們即將要搭的車來說,走這條的道的車行就是城中浙商的產業,他們將這條道上的生意壟斷了,別處再來趕馬拉人就是和他們過不去。
這些商人背后在朝中都有人,所以地方上在某些事情上就選擇直接失明,裝作沒看到,這樣一來光是賺這一條道上的錢就極其可觀。
渡河碰上過云雨,又是救人又是撐筏的,江半夏幾人都滾成了土人,一會兒要搭車怕人嫌棄,他們幾個摸進附近的小樹林里。
河州地區缺水,就連溝里的小溪流都是淺淺的一層貼著地而過。
何喬倚捧了一把水澆在臉上,他用力搓了兩下,滿手的黃土,再搓又是一手。
“嘿,這還洗不下來了。”
黃河里泥沙細膩堪比痱粉,‘掉進黃河洗不干凈’這句話并不是開玩笑,而是真的!掉進黃河是真的洗不干凈!
洗一遍等身上干的差不多了再搓又是一層泥沙,黃土細到能滲進皮膚。
江半夏只洗了臉,身上的泥沙等自然風干后再用手搓著抖了幾下,基本就能掉大半。
淺溪覆過手面,冰涼涼的十分舒適,浸在水里頭上的烈日也不熱了。
楊一清不能忍受自己身上粘著泥沙,他脫了袍靴踩進溪流,恨不得能將身上搓層皮下來。
“你們不下來洗一洗?”楊一清捧了水澆在身上,他一邊澆水一邊邀請江半夏他們下來沖涼。
樹蔭下坐的好好的江半夏突然被楊一清叫了一聲,她回頭去看,差點瞎了眼睛。
楊一清同何喬倚脫得只剩下一塊布,兩個人淌在溪流里,不光自己洗還要叫她過去一起洗。
“老大,午時還早,洗干凈多舒服。”何喬倚邀請道:“一起來洗嘛!”
“不了。”江半夏拒絕道。
“大家都是男人。”何喬倚打趣道:“老大你害什么羞吶。”
何喬倚的視線下意識掃向下半\身,猥瑣道:“長什么樣兒無所謂,我們兄弟還能嫌棄你。”
江半夏剛抬起的手僵住了,她將頭扭了回來并默默地從地上扣了塊土下來。
“老大,我向你打聽個事兒。”何喬倚認真問道:“我就一直在想宮里的公公們上廁所是站著還是蹲著?老大你知道嗎?”
“不知道。”
何喬倚嘿嘿一笑,語調里充滿了八卦的意味:“老大你是不是也很感興趣?”
說完何喬倚又意味深長道:“老實說老大你有沒有偷看過你干爹上廁...”
迎接何喬倚的是一塊從天而降土塊,直接飛進他嘴里。
江半夏拍了拍手上的土渣,她眼神冷冷的望向何喬倚:“不會說話就少說兩句。”
開黃腔開到她頭上來,最近她是否待何喬倚太好了?讓人蹬鼻子上臉!
后面何喬倚才反應上來江半夏是真的生氣了,他面上不顯,心里卻十分郁悶,不就是開幾個無傷大雅的玩笑嘛,怎么就能生氣?
他很少見江半夏生氣過,為了幾句玩笑話同他生氣,實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想了半天都沒想通的何喬倚被楊一清拍了肩膀。
“咳咳。”楊一清清了清嗓子:“江兄好像很在乎曹督主,你這個玩笑開得有些過了。”
他說的也沒錯,這些葷話編排的人要是對方在乎的人,哪里能不生氣,更何況還是人家干爹。
按長幼,這就是在侮辱尊長,去衙門告這事準能立案。
人家生氣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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